夕陽點綴天空,紅了河面,夏風和煦地輕撫過,綠了青草。一名清俊挺拔的男子抱着一名國色天香的女子坐在樹下。風輕輕地吹拂着女子的髮絲,調皮地嬉戲着她白嫩的臉頰,男子閉眼輕靠着樹幹,脣角帶着淡淡的滿足。久而睜開眼眸,看着胸前的女子,淨是寵溺的笑。
大地萬物皆失了顏色,春花、秋月、夏蟲、冬雪,都不及此景的千分之一。
誰言夕陽近黃昏皆悲壯?
此時的夕陽是一片祥和,和兩人臉上的祥和輝映成一片,交織着一副魅惑人心的畫面。
楚景沐緊緊地抱着懷裡溫暖的暖香,就這樣靜靜地抱着,不言不語卻勝過世間一切語言,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和夏蟲鳴夏的悅耳之聲。
兩顆心規律地跳躍着,一聲,兩聲……清晰而平和。
風暖暖地吹着,樹葉隨風而動,沙沙……沙沙……
“芙兒,是怪我,是吧?”他摟高她的身子,圈在她腰際的手緊緊地拽着,似怕下一瞬間她就消失不見似的,“是在怪我,對吧?”
他的頭枕着她瘦弱的肩膀,嗅着屬於蘇綠芙的淡淡清香,“劉悠若說,你們女人沒有必要爲我們男人承擔什麼,可是芙兒,我明白得太晚。”
等他明白過來時,一切都無可挽回。
半年的囚禁,改變了很多東西,不僅蘇綠芙還包括他。
在他越來越走近她時,她越走越遠。
她的心,怕已落在鳳君政身上,鳳君政的死,也成了她一輩子碰觸不到的傷口。
“我曾經承諾你,幫你報仇,滿足你一生所想,可是我卻眼睜睜地看着你陷入困境,不是束手無策而是蓄意爲之。連我都恨我自己,你又怎麼能不恨呢?”他笑着更苦澀。“你很愛他,愛到願意和他生死相隨,我看在眼裡,又羨慕,又嫉妒,恨不得我是他,我什麼時候才能在你心裡佔據一個角落,哪怕是小小的一塊,芙兒,我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嗎?”
晚風吹,綠草香,心茫然,情難懂。
河水情,世情亂,剪不斷,理還亂。
他們之間,到底隔了什麼,爲什麼始終無法如願走在一起,若即若離,她的茫然在黑暗中沒有人去拉一把,他的痛苦在冰冷中亦無人溫暖。
他們之間,似乎一直都在猜測着彼此的心意,她爲了仇恨而隱藏,他爲了不甘在隱忍。
他們之間,究竟是對的人相遇在錯誤的時間裡,還是錯誤的人相遇在對的時間裡。
夕陽慢慢地退卻,留下一幕深沉的黑幕,清清幽幽的河水映射些許光亮,一切都是那樣的灰濛濛的。是孤獨和彷徨交織的黯淡。
“不可以……”楚景沐埋首在她溫暖的頸項之中,似是飲了冷卻的茶,滿口苦澀難忍“不可以放棄……芙兒,不可以放棄……”
似是在祈求,似在呼喚,一滴隱忍了許久的淚輕輕地滑下他清俊的臉,順着臉頰滑進蘇綠芙的衣襟,燙傷了蘇綠芙嬌嫩的皮膚。
“芙兒,不可以愛上別人……不可以……愛上別人……”語氣是卑微的請求,哪怕知道徒勞無功,他也卑微祈求,蘇綠芙的沉睡不醒如一把寒刀,日日凌肆着他的心臟,昏迷得越久,他就越彷徨,“不可以……知道嗎?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你,不管發生什麼,堅強地活下來,再也不會放開我的手,所以,求求你,醒過來,可以嗎?”
夜幕慢慢降臨,夜涼如水,夏蟬長鳴,楚景沐抱着蘇綠芙緩慢地回去,來的時候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回的時候用了三盞茶的時間。
時間來來回回的腳步,有時候同樣的距離,不一樣的心情在走,亦會有不同的時間。
奔月冰月無名都在院中等着,不安地看着天色,見楚景沐的身影都鬆了口氣,“你們都去歇息吧,這裡有我。”
“王爺?”奔月不解,他會伺候人嗎?
楚景沐俊顏一緊,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都噤若寒蟬,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內室中,楚景沐退了她的外衣,夏夜雨露有點重,他擰了毛巾,輕拭着她柔嫩的臉和手,幫她蓋着棉被,愣愣地坐在牀前很久很久。
內室和書房就隔着一張屏風,楚景沐轉而屏風,靜靜地坐着書桌後,隨手攤開一張畫紙,調勻了顏色,才片刻,剛剛河邊的那一幕深深地跳上了畫紙。
火紅的夕陽爲背景,有河有樹,有花有草,最重要的是,畫上有他們和諧的擁抱。
溫馨祥和,寧靜幸福。
時間匆匆流逝,蘇綠芙已經昏迷一個月,未見清醒跡象。
七夫人說過,當年蘇綠芙傷心欲絕,昏迷半月才清醒,且有復仇支撐她活下去,所以她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戰勝病魔,活了下去。如今一個月尚未見她清醒,可見這一次的傷心欲絕比起家破人亡更讓蘇綠芙的世界傾塌。她已完全沒了求生意志,蘇家的人又來看過她幾次,劉悠若每日都在耳邊喊着她的名字,都沒能把蘇綠芙喚醒。
蘇綠芙一日比一日消瘦,急得楚景沐和劉悠若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這一日,七夫人帶來一名大夫,名喚離月,是奔月、冰月的師兄,他是一名神醫。剛去西域尋藥回來,他一回來便讓七夫人帶到王府爲蘇綠芙診治,宮裡的御醫已很久沒來,來了也不過那幾句話,楚景沐聽了心煩,索性把他們都趕走。
這一天離月在西廂給蘇綠芙把脈,楚景沐、七夫人和劉悠若、劉楓都在,每個人都把希望放在離月身上,離月把脈後,咦了一聲,蹙蹙眉,又細心地再多把脈幾次。
七夫人問,“怎麼了?”
離月眉色一喜,“夫人氣息微弱,但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