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閉眼感受着他炙熱的的氣息,在鼻尖團繞不去,還有他略嫌急促的呼吸,輕輕地傳進她耳裡,蘇綠芙微睜眼眸,對上的是他眼底的深情和熾熱,見她睜眼,眼光越發專注,越加深刻和執着,在眼底盪漾。
“如果我早料到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當初我就不會讓花轎錯嫁。”看着他專注執着的眼光,蘇綠芙輕輕地開口,臉上有一絲爲難之色。
楚景沐一笑,多少苦楚在她這一句話後,煙消雲散,有爲難,有猶豫,證明芙兒對他並非無意,“幸虧你想到這一招,我纔有幸娶到你。”
“你覺得幸運?”
如此滿手血腥的她,一心一意只爲復仇的她,嫁給他,到底是誰的幸運?
“是幸運!”楚景沐堅定不移,打趣道,“本王還擔心,這次親了你之後又得昏睡一晚”
蘇綠芙啞然,最終一笑置之,原來他早就知曉。
第一次,她用眼淚騙他,結果他昏睡一晚,這一次,她依舊用眼淚騙他,結果是他心甘情願把心捧上。
“能告訴我,是今天哪樣的結果麼?”楚景沐湊進她耳邊,輕柔地誘惑着。
聽得出他語氣中隱含的期待,蘇綠芙笑了笑,垂頭看着兩隻交纏的手,黝黑和白皙,彷彿本不該在一起,卻那麼的和諧。指尖緊了緊,久到他以爲她不會回答,蘇綠芙說道,“左右爲難的結果。”
楚景沐臉色的冷酷和猶豫盡褪,飛揚的眼眸掠過一抹意氣風發的笑,“雖然不能聽到你確定的回答,能聽到這句左右爲難,本王已安心。”
頓了良久,他才一字一句,堅定不移地說,“芙兒,你的仇,我幫你報!”
你的仇,我幫你報!
蘇綠芙冷冷地看着桌上的棋局,涼亭之中的棋局被移到西廂書房之中,楚景沐說她怕冷,以後想下棋在書房下即可,涼亭冷,怕有損她的身體。
她心情不佳時,總愛一人下棋,在棋局中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平靜,如今卻看着棋局,久久無法下子,她的心失去了平靜,變得猶豫不決,這是她從來不曾允許的,卻因爲楚景沐一句話,真正的左右爲難。
她知道楚景沐的難處,要在風聲鶴唳的朝廷之中站穩腳跟,每天在朝廷上要應付多變的局勢,至今能保住王府平安已是不易。又要掛心芙蓉血案的事,又要擔心她對王府不利,這哪一件不是他擔心至極的,如今又把一項攬了過去。
幫她報仇!條件是放過他爹。
楚景沐說出條件時,蘇綠芙渾身冰冷,上一刻的柔情蜜意盡褪,這句話又提醒她,他們之間有不解的難題,她不可能放過楚雲。
她知道,楚景沐很失望,可蘇綠芙寧願裝傻,也不願意正面給她迴應,這是她的態度。
況且,她心中有人。
他本身是她的棋子,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也是她的希望,如今卻要處處因他爲難。本來下棋的人舉棋不定,棋子卻反過來說他要控制棋局,蘇綠芙笑着。
到底誰是誰的棋子。
誰主導了整個棋盤?
聰穎的人,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心裡有結,就很難打開。
有時候明知道不可以,偏要逆道而爲之。有些人,傷害時,理所當然,可自己的心亦會覺得疼痛。她以爲她所有的感情都埋葬在那個雪夜,然而,仍然有人能夠牽動她的心,鳳君政和楚景沐,這兩人都是她的剋星,她的孽緣。
寒風飄進室內,吹得她手尖發顫,蘇綠芙攤開自己的左右手,看了很久很久。
微笑,凝眸。落入一子。
蘇綠芙低頭沉吟,因楚雲回京,她的一切計劃幾乎停了下來,離榮王過府已有數日,那天他來這的目的究竟是爲何?不可能單單是爲了告訴楚景沐她的陰謀,對於榮王這個人,她至今尚有保留,他突然到訪,給她留下了很多玄疑之處。
這位榮王在爭位過程中似乎總是處於被動,晉王主動出擊他纔會反擊,他極少主動去惹上晉王之黨,他的勢力主要來自首輔大人和京城保衛軍的兵力,和韓府的兵力相當,可穆風上京,這種平衡又爲被打破,他來找楚景沐的目的無非就是結盟。
在風波亭見到的榮王和在宮宴上見到的榮王有天壤之別,短短大半年的時間,這場慘烈的爭位已經磨去他僅剩的良心,從雲宛芙能派出殺手,就可看出他的心計深沉,這次又想做什麼?而楚景沐的迴應又是什麼?
還有晉王,蘇綠芙眉心更皺着,他是她復仇最大的變數,在出嫁以前,她以爲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至宮宴,榮王的微變,晉王的花園一談,她對晉王年幼時的愛慕,晉王無意透露出對劉芙若的等待和忠誠,皆無法讓她保持一貫的風輕雲淡。
接下來,她該怎麼做?
政治是男人的天下,玩弄權術更是男人的專利,他們個個都在等,在迷亂的情況中玩弄權術來保住自己的位置,在爾虞我詐之中,誰能一身乾淨,就是楚景沐,在她面前如此溫澤清潤之人,轉身也是另外一副模樣。
蘇綠芙所缺少的權力,讓她無法真正干預朝政的走向,她只能有意無意牽制他們內鬥,只是目前的情況太過複雜,楚景沐知道真相,榮王似乎也知道真相,晉王更不可小覷,這盤棋子上的棋子太過聰睿,這讓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走錯一步,滿盤皆輸。
蘇綠芙一人下棋,思慮良久,最終把冰月叫來,“帶信給榮王,明日正午,風波亭見。”
翌日,楚景沐去了兵部,蘇綠芙出門倒是方便些,若是他在家,她出府怕是要費一番脣舌,剛走出王府,奔月便疑惑地指着前方,“王妃,那不是無憂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