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沐如今韜光養晦,那鳳君政呢,他會變得怎麼樣?蘇綠芙緊張地捏緊了手,當初走的那一步棋,究竟是對是錯,她自己也迷茫。
韓貴妃聰明反被聰明誤,被楚景沐將計就計,恐怕她並不知道,直至現在,她才深刻地感受到,楚景沐身上的冷冽和殘酷,他的可怕,不像鳳君政顯露於形,而是藏在八面玲瓏和冷冽的臉具之下。
如此謀略和心計,連她都自愧不如。
不愧是朝廷第一王爺,他日肯定是朝廷第一權臣。
然而,鳳君政要怎麼辦?
“芙兒,別擺這種臉,我們可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有什麼好奇怪的,朝廷之上,權力之爭,本就是極其殘忍的一件事。每一位帝王的腳下,踏的都是別人的鮮血和屍體。”楚景沐語重心長地說着。
蘇綠芙愣了幾秒,她憶起那天在城樓上鳳君政的話,不由自主地開口,“你說的話和那天晉王說的話一模一樣。”
楚景沐溫潤的臉掠過陰霾和寒氣,聽蘇綠芙提起晉王,心裡一陣不舒服,似刺在喉間,眼光直直地緊盯着蘇綠芙絕美的臉,絲絲在探尋,眼中的寒芒更甚三分。
蘇綠芙淡淡道,“丟下我不管的可是王爺,現在你給我演的又是哪出?”
“沒良心的妖孽!”楚景沐臉色一鬆,笑罵一聲,“本王白疼你了。”
“是是是……那芙兒多謝王爺疼惜。”蘇綠芙真真假假地笑問,“王爺需要我做什麼?”
“過陣子,宮裡可能會有大亂,你在怡寧宮,不管外面有什麼動靜都別出來,好好呆在這裡,等本王來接你,知道麼?”楚景沐揉揉她黑綢般的長髮,寵溺地叮嚀,就算有什麼要讓她做的,他也不要她去冒一丁點危險。
“真的……什麼都不用我做?”蘇綠芙試探地問。
楚景沐沉鬱地點點頭,捧起她的手,“這雙手,以後會是我楚景沐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芙兒,就這一次,以後,本王發誓不會再讓你涉及到這骯髒的一面。”
“你知道嗎?我和榮王曾經打了一個賭,賭你到底多在乎我。”蘇綠芙說,“他一定以爲我輸了。”
楚景沐嚴肅而認真對看着蘇綠芙,“不管是賭情還是賭命,只要賭我,賭注是你,芙兒,永遠都是你贏。所以,別擔心,也別賭了,註定是你要贏的棋盤。”
蘇綠芙臉色蒼白得不見一點血色,突然害怕面對他這樣的深情,她不配擁有這樣的深情,她也不該擁有這樣的感情,她是一個沒有心的女人,承諾不了他任何事情。
所以,楚景沐,你真的,不必對我太好,我受不起。
“本王得走了,自己小心點,知道麼?”
蘇綠芙說,“小心身邊的人。”
楚景沐一頓,沉默點頭,“我知道了。”
蘇綠芙的身子養了幾天,漸見好轉,鳳君政日日陪着她,偶爾聊聊天,偶爾送一些小玩意逗着她開心,偶爾陪她下棋,蘇綠芙在矛盾中不停地掙扎,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能一切順其自然。
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自己有了什麼樣的心思,復仇的最終結局會導致什麼,她也開始恐懼。她剛到蘇家那一年,七夫人就告訴她,恐懼是人性最大的弱點,這麼多年來,她克服這個弱點,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涌上來。
恐懼——她在恐懼什麼?
這一日鳳君政午後尚未過來,蘇綠芙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軟席上看書,天氣漸暖,天氣晴朗,明珠問她想不想出去走一走,蘇綠芙搖搖頭,她寧願一個人靜靜地看書。
軟席左側有一個很大的書架,書架上有很多書,她記得以前怡寧宮的軟席旁邊是沒有大書架的,她心想是後來鳳君政常來,於是就有書架。書架上有各種各樣的書,他涉獵很廣泛,文學傳記,奇聞異事,家國天下……書架上的書都被人翻閱得有些老舊,蘇綠芙可以猜想得到鳳君政時常在這裡翻閱書籍的畫面。
快半年了,這書架上的書她也讀得差不多,其實很多書她都讀過,只是不知爲什麼,又重新看了一遍,也許是無聊吧,蘇綠芙心想,總要讓自己有些事情做。
最後一本書看完,蘇綠芙把書籍放到書架上,明珠說,她可以去拿一些新書過來,蘇綠芙心想,那倒是沒必要,她發現書架下面有一個夾層,她忍不住打開,夾層裡都是一些小玩意,小玉簪,小小的弓箭,一條舊的手帕,一套女孩穿的衣服,一個木匣子,幾顆彈珠,一卷畫卷……
蘇綠芙呆住了,這是她和他兒時的東西,她的衣服,她送給他的禮物,她的玩具……蘇綠芙輕輕地撫摸着那套當年穿過的衣服,眼睛漸漸溼潤,白皙的手指撫摸過小弓箭,她送給他的,其實那時候的他都不需要這樣的弓箭,他能挽起很厲害的弓,能射出要人命的箭,可她依然送給他。
這些東西都被他保存得極好,弓的最上端有些平滑,可想而知,有人經常這麼撫摸着它,久而久之,弓也就被磨平了。他看着這些東西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蘇綠芙放下小弓,好奇地拿過畫卷,她猶豫地打開,畫卷上畫的是一名靈秀慧黠的女孩,穿着桃紅的短襖,白色裙子,簡單地挽了一個女孩們最喜歡的髮式,小女孩仰着頭,雪花飄落,她的笑容在雪花中顯得那麼美好和純淨。小女孩畫得栩栩如生,眉目靈黠,透出幾分古靈精怪,若不是對畫中人有很深厚的感情,如何能描繪出這麼栩栩如生的她。
蘇綠芙手一鬆開,畫卷落在膝上,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