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月上樹梢。
梳洗過後的蘇綠芙輕輕地擦拭着自己溼潤的長髮,一身銀白的寬大衣袍襯得她更加羸弱,最近她又瘦了些,別的人懷孕越來越圓潤,她卻和別人不太一樣,冰月和奔月看着她大着肚子,身上沒什麼肉,心中十分擔憂,深怕她無法熬到生產。
好不容易擦乾了頭髮,蘇綠芙從內室裡出來,輕輕地捻着燈芯,罩上薄紗籠蓋,房間一陣柔和的昏暗,奔月也點起檀香,這是離月特意用藥材泡過的,有很好的定心凝神的功效。
“王妃,你最近怎麼都那麼早睡?”冰月問。
“晚上看書傷眼睛,又沒有什麼可以做的,當然要早睡早起了,下去吧。”蘇綠芙說道,冰月和奔月聽話退出房外。蘇綠芙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撫撫臉頰,喃喃自語,“瘦了很多,劉芙若,你真的是個傻瓜。”
是時候該離開了。
若是繼續留在王府,只能傷人傷己。
她的孩子再過不久便要出世,身份尷尬,楚景沐和她這一輩子只能如此相互折磨,他無法原諒她,她也做不到坦然面對,只能分開。
否則,他們兩人的恩怨會傷害到她的孩子。
楚景沐說過,會把孩子視如己出,蘇綠芙卻不相信,當發生她殺了楚雲,他又因爲是爲了政哥哥而殺時,他是否還能想起自己當初的諾言。
孩子已成爲她的一切,她不想讓孩子糾纏在他們的恩怨中,所以,離開纔是她最好的選擇。
下了決定,蘇綠芙心中便突然舒坦許多,這一夜,她夢到鳳君政,不再是萬箭穿心的那一幕,而是他憂傷地看着她,卻什麼都不說。
蘇綠芙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他,卻突然抓空,人從夢中清醒過來,突然慟哭。
壓抑的哭聲在夜裡輕輕淺淺,放佛怕是驚擾了誰。
這一年,雪下得很早。
蘇綠芙想去見劉悠若,派人給劉悠若傳信,皇后的口諭翌日便到楚王府,接蘇綠芙進宮,這件事楚景沐自然知道。劉悠若是皇后,不能隨意出宮,自從大婚那日開始,蘇綠芙從未見過她。
楚景沐知道她們姐妹感情好,這件事他也沒有反對,他雖然不願意見蘇綠芙,當她不存在,卻不想截斷她這份想念,蘇綠芙在他眼裡,好像是無慾無求的一個人,不知道是擁有的太多,還是擁有的太少,她對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淡然。
這份難得的念想,他哪兒捨得阻攔。
劉悠若是皇后,卻沒有住在未央宮,而住怡寧宮。這一點讓蘇綠芙很詫異,中宮空着,無人居住,鳳君蔚剛大婚,宮中也無其他妃嬪。
她在宮中一切安好,比起在王府時看起來要容光煥發,蘇綠芙心想,她姐姐和皇上相處得應該不錯。劉悠若卻對她的身子很着緊,蘇綠芙消瘦許多,肚子卻漸漸大起來,看得劉悠若十分擔心,怕她的身子撐不住生產的痛苦。
“姐姐,你放心,有離月在,他心裡有數的。”蘇綠芙笑說道,“我沒姐姐想的那麼嬌弱,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的樣子,芙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劉悠若問。
“男孩。”蘇綠芙笑說道,臉上的溫柔幾乎能讓人動容,“最好能長得像政哥哥多一些,不要像我。”
劉悠若心中一緊,慌忙說道,“長得像芙兒有什麼不好?”
蘇綠芙輕笑,“若是男孩,長得像我可一點都不好。”
劉悠若一想也是,若是男孩如此傾國傾城,這讓女人情何以堪,不過以她和鳳君政的樣貌,孩子的容貌定然不會太差,劉悠若卻私心的希望,蘇綠芙能生一個女孩,若是女孩,長得像蘇綠芙,或許楚景沐真的會視如己出。
姐妹兩人說私密話,身邊也沒什麼人,蘇綠芙問宮中可有人刁難她。劉悠若哪捨得讓蘇綠芙擔憂,笑着搖頭,“宮中尚無妃嬪,等過了年,明年春分纔會進行秀女大選,宮中只有幾位太妃,公主,公主們很可愛,不難相處,我很喜歡她們,她們也經常來怡寧宮坐坐,太妃們往常又無交集,一切都安好。”
“你說的公主是安寧她們嗎?”
“是的,你見過她們?”
蘇綠芙點頭,想起那日的風箏,那日的笑容,心中一暖,“她們的確是好孩子,姐姐日後多費心幫她們尋一門好親事,別白白糟蹋了她們。”
身爲皇室的子女,他們身不由己,或許以後爲了籠絡哪位朝臣,鳳君蔚會讓公主下嫁,這對公主十分不公平。
劉悠若道,“既然是你開口,我自然留心着。你和王爺如今怎麼樣了?還是不見面,不談開嗎?”
蘇綠芙搖搖頭,柔聲道,“不打緊。”
“怎麼會不打緊,你別這麼漫不經心,真的失去了,你會後悔的。”劉悠若道,“老王爺的事情,好好和他談談,過一段時間,他會放下的。”
“有人殺了我爹,我十一年都沒能忘記。”蘇綠芙輕聲說道,“哪怕當年喜歡政哥哥,那十年裡,我做夢都想和他同歸於盡,所以我瞭解王爺的想法,也知道王爺的心情。姐姐,這件事不要再提,我們難得見面,說些開心的事情好嗎?”
“那說孩子吧。”劉悠若笑說道,說起孩子,蘇綠芙簡直滔滔不絕,她放佛沒想過自己會生女孩,已經規劃好自己兒子將來的路,要怎麼培養,鼻子長得像誰,眼睛長得像誰等等,說得劉悠若在一旁一直笑,又捨不得打斷她。
怡寧宮有很多梅樹,已是梅花盛放的季節,整個怡寧宮梅花飄香,仙逝的寧妃娘娘很喜歡梅花,先帝在怡寧宮種植許多梅花,正巧劉悠若也喜歡梅花。蘇綠芙本想陪着劉悠若賞梅,可天氣寒冷,剛下過初雪,地面滑,劉悠若也怕傷着蘇綠芙,直讓她在宮中坐着賞梅。
蘇綠芙想起她曾經在怡寧宮看到鳳君政保存的舊物,她想帶走,幸好劉悠若入住怡寧宮後,宮中的東西都收拾到偏殿的倉庫中,鳳君政舊物都在。蘇綠芙把鳳君政保存下來的物件全都帶走,劉悠若知道蘇綠芙只是想留一個想念,並沒有阻攔,只是讓她小心,別讓楚景沐發現。
蘇綠芙一笑而過,並未回答,撫摸着那些物件,如稀世珍寶。不管是她的畫像,她送給鳳君政的禮物,鳳君蔚少年時的墨寶,對她而言,都非常珍貴。
她在怡寧宮和劉悠若相聚一日,傍晚時離開皇宮,回到王府已是夜幕初上。她沒有撞上楚景沐,西廂和東庭只隔了一條小徑,兩人卻心有靈犀,從來不曾遇上。
蘇綠芙嘆息,回了西廂。
下午點心用得多,蘇綠芙不餓,冰月怕她夜裡餓,熬了燕窩粥備上,果然夜裡蘇綠芙醒來,想吃東西,冰月把燕窩粥和幾碟點心端過來,陪着蘇綠芙用膳。
窗外下起了雪,稀稀疏疏,天氣轉冷,室內卻十分暖和。
“奔月睡下了?”
冰月點頭,“她已經睡下了,我們輪流看夜,她是下半夜。”
蘇綠芙笑說道,“一會兒也別叫醒她,我下半夜可能睡的熟,她起來也沒做什麼事情。”
“好的。”
蘇綠芙用膳很慢,夜已經很晚,冰月有些話想問她,又不知道該不該問,索性就沉默着,她不像奔月那麼心直口快,她能感覺到蘇綠芙已有離意,卻不知道她猜得對不對。
冰月想勸她留下來,至少過了年,等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如今天寒地凍,她若是突然離京,出了事誰都擔待不起。可蘇綠芙不說,她真不敢問。
“冰月,我記得去年秋天,你和冰月在後院埋了一罈桂花酒。”
“是的。”冰月微笑說道,“我們還打算過幾天挖出來嘗一嘗呢。”
蘇綠芙挑眉,微微笑說道,“那就挖出來吧,我也想嘗一嘗。”
“王妃,你不能喝酒。”
“我知道,我想陪王爺喝一杯。”蘇綠芙輕聲說道,撫摸着隆起的小腹,“不礙事的。”
冰月心裡一突,有些心神不寧的。
翌日。
雪下得大,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花,情兒金兒等人一早便起來掃雪,蘇綠芙站在長廊中看着外面飄飛的雪,背脊挺得很直,她茫然地看着雪花,卻不知道在想什麼,無名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背影只覺得很心疼。
他很想告訴蘇綠芙,其實偶爾你不用站得這麼直,放佛什麼都壓不彎她的腰,偶爾可以退一步,有他們在身邊爲她遮風擋雨,她沒有必要事事迎着風雪。
“無名,你跟了我很多年吧。”蘇綠芙突然問。
“是的。”無名說道。
“時間過得真快,我記得當年你們來蘇家時,我纔是半大的孩子,什麼都不動,如今我都已經嫁人,即將爲人母,你們依然在我身邊。”蘇綠芙柔柔說道,她很感激她身邊這幾個人。劉悠若進宮的時候,本來她想讓心思最縝密的冰月進宮幫劉悠若,可終究捨不得,還是派人別人。
無名、冰月和奔月於她而言,已是兄弟姐妹,密不可分。
“是的,我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無名說道,不管世事如何變遷,只要是蘇綠芙所想,他們都會讓她心想事成,哪怕手染鮮血也無所謂。
“嗯,這樣就好。”蘇綠芙微微一笑。
無名說道,“屋外冷,進屋休息吧。”
蘇綠芙的笑容在雪花飄飛中有些飄渺,“我突然想要撫琴,你把檀木古琴拿到涼亭吧。”
“王妃……”
“去吧,沒事。”
無名無奈,只得去把蘇綠芙的古琴拿到涼亭中,奔月和冰月把桂花酒挖出來,蘇綠芙吩咐奔月去請楚景沐,她不知道楚景沐會不會來。
蘇綠芙很久沒撫琴,她色藝雙絕,琴棋書畫皆精,不常撫琴,卻是無雙國手,琴聲悠揚地在天地間傳蕩,婉轉悽美,似嬌女戲梅,又似俠女舞劍。清澈的琴音穿過稀薄的空氣,緩慢地傳進楚景沐的耳朵裡,他閉着眼睛感受着優美的琴音。
奔月去請楚景沐,他並不想來,可聽到琴聲,他卻不由自主地往西廂而來。蘇綠芙嫁給他一年多,極少撫琴,出了那段他們尚算溫馨的日子外。
她似乎並不愛撫琴,卻十分精通。他都不知道爲什麼她明明不喜歡一件東西,卻要去學習,或許當年爲了復仇,她想過很多,很多種辦法。所以她逼自己,什麼都要精通。
琴聲真的很好聽,楚景沐極少聽到這麼清澈的琴聲,清澈中帶着一點悲傷。都說琴聲能夠體現出彈奏者的心聲,如今的蘇綠芙,是不是也如此悲傷,他不得而知。
順着琴聲,他已走到西廂月門前。突然,琴聲大變,由少女的婀娜多姿變成大漠的大氣磅礴,猶如君主君臨天下般威風凜凜,胸襟寬闊,海納百川。如滔滔江水川流不息,潘滾着向前流去,永不停步。
他正聽得入神,琴聲又轉,倏然冰雪驟然降落,清幽孤單,四邊放佛都是白茫茫一片,如控訴什麼,婉轉悽迷,如泣如訴,令人揪心。一個音符落下,琴聲又是一轉,悠閒安逸,隱約中彷彿嗅到八月芙蓉的清香,亭亭玉立,魅力無邊。
荷塘邊,幾名年輕的少婦在欣賞芙蓉花,幸福的笑靨動人心扉,接着,歡笑的少婦走了,來了一對親密的情侶,手挽着手,甜甜蜜蜜地沿着荷塘走,誰訴說着愛情的芳香,令人憧憬神往。情侶走了,雪花又來了,狂風怒吼,驟然咆哮。
突然,雪停了。風停了。
大地素裹銀裝,處處白雪皚皚,行人行色匆匆,誰走走停停,雪地上留下幾排深深的腳步印子。
一個高亢的引音,一曲將畢,只有餘音還在華麗的西廂之中蕩着。
楚景沐睜開眼,讚歎掠過眼眸,蘇綠芙才藝稱絕,宮中的國手無人能和她匹敵。是什麼樣的環境下能養成這麼一個風流人物,琴棋書畫不僅都有涉及,而且樣樣精通。
楚景沐終究忍不住,走進西廂。
一眼便看見在涼亭中撫琴的蘇綠芙,楚景沐臉色難看,這麼冷的天氣,他以爲蘇綠芙會花廳焚香撫琴,沒想到會是在涼亭中。
“好聽嗎?”蘇綠芙盈盈地笑着,多日不見,她的笑容溫暖得放佛沒有隔閡,放佛他們之間沒有隔着劉廷和楚雲的命,只是單純的夫妻。
“回房去!”楚景沐冷喝。
蘇綠芙微微一笑,“室內撫琴,哪有室外如此意境,雪花飄落,寒梅怒放,這麼好的景緻,若是在室內撫琴,興致會大大降低。”
“你找我來,只是爲了聽你撫琴?”楚景沐冷笑問,高大的身子擋住狂風,爲蘇綠芙添了一絲溫暖。
蘇綠芙緩緩一笑,“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什麼特別日子?”楚景沐問。
“去年冰月和奔月埋了一罈酒,王爺,要不要喝上一口?”蘇綠芙示意他看看一旁的酒罈,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楚景沐警覺地眯起眼,琢磨着她臉上的笑容。可惜什麼也看不到。蘇綠芙的笑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種不見真心的笑,笑得臉上蒙上一片面紗。他極爲不喜歡,這時候的他真的極不喜歡她臉上的笑容。
“桂花酒甜香乾爽,不會很傷身的,王爺,你就陪我喝一點吧。”
楚景沐陰沉着臉,沒有說話,兩人對視了很久,他才點點頭,把古琴拿到一旁,又把那壇酒拿了上來,兩個碗也準備好了。
酒罈口打開,一股濃濃的桂花香飄逸出口,繞在他們口鼻之間。
楚景沐端着酒,湊到嘴邊聞了聞,“果真清香。”
他仰首,一飲而盡。
蘇綠芙笑了,“王爺害怕我下毒害你不成?”
楚景沐臉陰了陰,不說話。
“看來,我們之間真的很缺乏信任。”蘇綠芙淡淡地笑着,也喝了一口,臉色十分平靜,無風無浪。
桂花香夾着梅花香味,冷冷地飄散着,蘇綠芙也笑着不講話,喝着酒,飄雪的天竟然有點淡淡的月光在閃爍着,溫澤迷人。
蘇綠芙站起身來,步出涼亭。
夜風涼,雪花舞,卻吹不散她心頭的糾結和陰霾。蘇綠芙微微淺笑着,嬌嫩的花瓣鋪天蓋地地飛揚着,隨風飄飄,她伸出修長纖白的手,接住翩翩飛舞的花瓣,輕輕吹拂,梅花隨着熱氣起舞。她的脣畔是透明的淺笑,一地的落花,香了她的繡鞋,有種解脫的絕美。
楚景沐心隨着她在涼亭中靜靜的背脊而顫動,有股不安在心底慢慢地滋生。似乎感覺到要發生了什麼,可是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不捨和怒氣衝散了那股不安。
他倏然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走出涼亭,一把拽回她。冰天雪地太冷了,她受不住,她站在那雪白的世界裡,總讓他想起玉——摔碎了的玉。
冬天,是他最不喜歡的季節,因爲冬天,她會受傷。
“王爺……”蘇綠芙見他又喝了一大碗,笑道,“我不想這樣繼續下去,你說要互相折磨一輩子,太沉重了!”
楚景沐臉色大變,沉了下來,眯起眼眸,緊緊地盯着她的臉,“劉芙若,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之間從認識走到現在,傷口累累,不管是你還是我,都已經一身的傷。我爹爹的仇,你爹爹的仇。你和雲宛芙,我和政哥哥,我們之間隨便數一數就是傷痕,如果不是我們這樣冷硬心腸的人,早就瘋了。你說我懦弱也好,逃避也好,我想離開了。你說互相折磨一輩子,可是看着王爺每天都矛盾掙扎,對我而言,未必不是一種傷害。你始終忘不了我殺了你爹的那一幕,我們之間需要時間。”蘇綠芙嘆了口氣,對着他笑了,笑容裡有一股悲傷和難受,“我們日日相對的折磨,不如分開吧!”
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需要時間去撫平,不是一時半會會好的傷。
每天相對着,折磨着兩個人,還不如一個離開,時間會把各自的傷口慢慢地撫平,時間會把往事慢慢地沉澱。
“你想走?走到哪裡?除了王府你要去哪裡?蘇家嗎?做夢!”楚景沐狠狠地咬牙,瓷碗狠狠重重地捶到桌面上,頓時破成兩半,桂花酒迭起瓊漿玉釀朵朵,漾了滿桌。
折磨又怎樣?他寧願這樣折磨着,也不要她離開,至少她還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即使愛恨兩難,他依然可以每天都看到她,每天都能聞到她的氣息。
什麼是愛?什麼是恨?其實對他而言,早就模糊不清。
說恨,他心裡的不忍和關心卻自然而然地出口,由不得心,只是……有些事情真的需要時間。
楚景沐的眼神冰冷而偏執,深深地,似乎想要看進她的靈魂裡,想要窺探她內心所有的秘密。
蘇綠芙笑道,“我不會回蘇家,王爺,我們每天相對着,你不覺的更加難受嗎?”蘇綠芙索性攤開話來說,淡淡地笑着,笑得纖塵不染,笑得純淨如水,“每次看到我一次,你總會想起,我殺了你爹,夾在愛和恨中,王爺更痛苦。我們之間經不起任何的風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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