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趙鼎,高升便一溜小跑地到了正房,見高俅正在菁兒的按摩下閉目養神,他不由犯起了躊躇,也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擾。正在猶豫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上面悠悠傳來了一句話:“趙元鎮安排好了?”
“是!”高升連忙收攝心神彎腰奏報道,“按照相爺的吩咐,就安排在李公子的那個院落中。”見高俅沒有多問,他不禁擡頭瞥了一眼炙臉色,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道,“小人看李公子和趙大人的樣子,似乎頗爲投緣,剛纔小人偶爾聽到,似乎趙大人邀李公子秉燭夜談。”
“哦,這兩人興趣這麼好?”高俅聞言不由微微一笑,然後便點點頭示意高升退下′然這兩個人是碰巧撞在一起,但是,不管怎麼說都是機會。論年紀,兩人都只有二十多歲,無論政見還是經歷都不成熟,可是,這依舊不能掩蓋兩人的光芒,而最最重要的是,就目前來看,兩人表現出來的品行都相當不錯。反正時日還長,現在不用計較這麼多。
享受着那種難得的鬆乏,他不覺又閉上了眼睛。這年頭秦檜還不知道在哪,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讓人做出了一批太師椅,成了第一個享受者,當然,聽說在外面的銷路也頗佳,買的人大多都是官員富商。朦朦朧朧的,他竟漸漸睡着了過去。
英娘和伊容雙雙走入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高俅頗爲不雅的睡相,以及菁兒手足無措的模樣。原來,高俅的頭正靠在了她的前腰,她是進退兩難,直到看見有人進來方纔噓了一口氣。
“他還真是會享福!”伊容沒好氣地撇了撇嘴,正欲上前拍醒高俅,卻見旁邊的英娘朝自己搖了搖頭。此時,她不禁用手指了指高俅,低聲嘟囔道:“不叫醒他。那菁兒豈不是得累死?”
英娘沒好氣地瞪了伊容一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得上前輕輕推了推丈夫。此時,高俅方纔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英娘和伊容站在身前,他不由歉然一笑道:“這麼晚了,你們還不睡麼?”
“你在外頭談事情,我們哪裡睡得着?”伊容朝菁兒扔了個眼色。
示意其先退開這纔在高俅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還說呢,當初說是到江南來遊山玩水,結果就一天天都泡在了一大堆事情裡。你雖然還年輕,可這身子也不是鐵打的,怎麼能夠日復一日地那麼折騰?不說別的,晚上接見別人地時候,不要那麼晚不成麼?”
“好好好,我聽你的!”高俅最怕的就是和伊容鬥嘴,此時自然是舉雙手投降。見一旁的英娘只是抿嘴偷笑←不由搖了搖頭。”我那是沒法子。你們也不用跟着我打熬,累了就先睡麼?也該學着點阿玲,該歇着的時候就歇着……”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一個聲音:“學着我什麼?”
見白玲輕手輕腳地端着一個木盤走了進來,高俅不由大吃一驚:
“你怎麼沒睡?”
“你這個一家之主都還在忙着,誰敢去睡?”白玲噗嗤一笑,便把那個木盤擱在了茶几上,“看你這些天累得慌,剛纔我們都在廚下想幫你做些點心,結果,英娘姐姐的麪條給別人吃了,就連伊容姐姐的玫瑰,豆沙酥也送到那裡給他們吃了,只剩下我這碗大補湯。喏。現在還是熱的,你趕緊喝了它!”
大補湯!高俅一向對白玲炮製出來地東西有一種恐懼,此時見那湯黑乎乎的看不見佐料,他頓時往後縮了縮,心中萬分後悔把其他宵夜都送給趙鼎李綱了,自己連推說飽都不成。”阿玲,這裡頭都有些什麼?”
“放心,沒有蟾蜍,也沒有什麼蜥蜴蜈蚣!”白玲笑吟吟地看着高俅。催促似的捧起了湯,“你放心,這是按照英娘姐姐從京城名醫劉克勘那邊得到的方子熬製的,絕沒有其他的東西,這下可以喝了吧?”
聽到白玲這麼說,高俅方纔勉強舉起了碗,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湯水,閉起眼睛一飲而盡。這卻不像尋常的藥湯,既不苦也不澀,回味反而很有些鮮美,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放下碗之後,他才聽到耳邊傳來了伊容的一聲嘟囔:“阿玲說的你也敢信……”
又上當了?高俅苦笑一聲,卻再也懶得問裡頭究竟有些什麼東西,伸了個懶腰便站了起來。”你們也別埋怨,船上也休息夠了,再說我剛,到地那幾日也不是閒散了一陣子麼?要是老坐着不幹事情,恐怕你們也要嘀咕地!好了好了,謎大家一起去遊西湖,這總成了吧?”
此話一出,三個女人頓時全都露出了笑顏。江南最有名的便是水鄉風情,而杭州自然是以西湖爲最,不說別的,光是那蘇堤白堤,便是本地人掛在口頭地。當下四人又閒聊了一陣,伊容和白玲便起身離去,單單留下了英娘。
“怎麼,你有事對我說?”見兩女走得突然,高俅知道一定有事,不覺心中一沉,“是京城有什麼消息傳過來麼?”
“是劉大夫那邊傳過來的話。”英娘躊躇片刻,便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事實原委,最後才解釋道,“當年你推薦劉大夫給老師治病,所以他和我們家的關係並不一般,所以此次他便派了個學徒到京中高府報訊。唉,想不到清照會遇到這種事,不管是誰,恐怕都得消沉一陣子,我真怕她……”
怔忡了好一陣子,高俅終於晃過了神。世事無常,即便李清照和趙明誠的婚事告吹,誰又能說這位一代才女就真的找不到一樁好姻緣?他略略定了定神,這才問道:“那李府那邊呢,有消息沒有?”
“李大人沒有提出退婚,但是,聽說清照離京去散心了!”英娘伸手整理了一下兩鬢的亂髮,也在高俅身邊坐了下來,“雖說沒有其他消息,但是照我推斷,清照若是要散心,很可能是下江南。一來江南風光甚好,二來也是因爲嘉兒。”
高俅微微頷首,但是,他卻知道妻子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如果自己是李格非,那麼,在外頭謠言沸沸揚揚的時候,先退婚還不如先讓李清照到外面散心,而自己帶來的這一撥進士當中,竟有一多半是未曾婚配的。只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怎麼自己也會心有所動?
搖搖頭將亂七八糟地思緒驅出腦海,他順勢站了起來,一把攬住了妻子的腰。”好了,不說別人的事,**苦短,娘子也請早點歇息吧!”
驟然聽到丈夫的這句調笑,耳邊又傳來陣陣熱氣,英娘不由覺得渾身發軟,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竟是由得丈夫攬住腰身進了旁邊的正房。
是夜,夫妻恩愛自然不足爲外人道。
既然說定了要遊湖,第二日衆人自然是早早裝束停當。而高俅在派人出去打聽,得知一羣進士只有趙鼎先回來之後,他也打消了叫他們同行的主意,只叫上了李綱和趙鼎。而這一次出門是家眷齊齊出動,帶的隨從家人也就有浩浩蕩蕩一大批,得知消息的胡嘉良更是早早地命人去準備好了兩艘大船。
儘管來的時候就是坐船沿運河而下,但是,高嘉仍然表現出了相當地興致,一直纏着英娘說個不停。而由於有李綱和趙鼎隨行,高俅自然不好和女眷們坐一條船,便和幾個杭州官員坐在前面一艘船上′然這和他印象中的西湖有很大區別,但是,盛夏之日泛舟湖上,別有一番涼爽,讓這些天一直困於暑熱的他感到精神一振。
面對這水天佳景,李綱和趙鼎當即意興大發賦詞一首。見到這幅情景,高俅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李綱和趙鼎都是史上名臣不錯,但是,這兩人還都是水準相當不凡的詞人。不過,宋朝有名氣的官員中,一多半都有詩詞流傳於世。像范仲淹歐陽修蘇軾等人,哪個不曾是朝中名聲卓著的官員?真正享有文名的文人全都在朝堂上佔據要職,或許也只有在北宋一代方纔有此風光,也只有到了後世,纔會有那麼多的御用文人!
“若非當年李公引西湖水作六井,白公又浚西湖水入漕河,恐怕杭州仍然是一片蕭條景象!”遙望遠處滿布芙蓉楊柳的長堤,李綱不由感慨道,“這西湖乃是杭州百姓的富足之源,只是每歲都必先清淤,花費不可謂不大。本朝以來,民衆患於三年一淘的辛苦,幾乎令西湖水乾涸,而六井更是荒廢,倘若沒有當年蘇學士疏浚兩河,又造了堰閘以爲畜泄。自這條蘇公堤造成之後,百姓得利無數,僅僅是這一條,杭州百姓便感恩戴德。”
趙鼎出自北地,少有看見這樣的湖光山色,自然是連連點頭。而高俅聽到有人贊蘇軾,心中當然也頗爲高興。因此,當看到水中叢生的幾株葉片後,他便令船伕拎起一根,指着下頭的菱角道:“元鎮,你初到江南,大概還沒有嘗過此物,待會回去之後,我便令人去準備菱粉粥。聽說此物補五臟,除百病,很有功效!”
趙鼎確實是第一次看見菱角,伸手掰下一個後頗喜其精巧,正欲開口說話時,突然聽見一陣歌聲,不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