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一隻腳踏在一塊石板上,站在山頂凝望着遠處的密林,中午時長鳴撤回的山頭達東嶺上,一面橙白綠的三色旗幟彷彿在嘲弄着自己的不自量力。密林之中,樹梢不時的晃動,印方的山地兵已經越過那個山頭,正朝這邊摸過來,要不了一個小時,雙方就會重新展開面對面的撕殺。于謙掂了掂手中這把造型古樸的厚背直頭砍刀,刀刃處茬口還算整齊,刀背處卻是鏽跡斑斑。柳老知道自己用順手的狗·腿·刀在恐龍洞和三浦俊雄鬥法時毀掉了,沒有趁手的劈砍武器,搜遍整個桑東,在一個獵戶家裡找到這把劈柴刀,權且湊和着用,只是作爲一軍之將,身背最新款的M40A3狙·擊·槍,手裡卻提着一把破刀,總讓人覺得有些彆扭。
“老大,咱們動手吧,我都能聞到咖喱味兒了。”老道是一個小時前隨着過來增援的一個山地戰備營趕過來的,同行的還有柳老、尚清世叔、蔡叔和阿梅,他們四個和老道一樣,都換上了護鄉軍的軍服。接應到衆人後,柳老被于謙強制留在了山溪處,留下腳踝處已經腫得透明的林峰看護着。不過尚清世叔卻堅持隨着于謙過來了。
老道因爲回鄉建校的事,錯過了營救小洋和洗掠梅楚卡機場的兩場戰鬥,這讓兄弟三人中,平時最是好鬥的他,有些失落,這一回正好趕上,抓住手中的八一槓,撥弄着保險,早已按耐不住。
在身後衆人看來,于謙正在沉靜的等待黃營長帶着63式營屬火·箭·炮·排,如果從河谷對岸的密林中穿插過去,怕造成兵力分散,或者是擔心跨過河谷時會被壓制在空曠的南伊曲河谷,對方的山地兵從林嘎爾山上下來之後,沿着達東嶺山勢一路蔓延過來,所以並未試圖跨過南伊曲到東爾豐峰一帶。
分析雙方的軍事實力可以看出,論兵力,黃營長帶着一個山地步兵營趕來後,再加上兩個因戰損已不滿編的護鄉軍大隊,于謙這邊已經稍有優勢;論戰場通訊,柳蓓的電磁發射設備功率遠超對方,已經壓制住對方的頻道,完全可以控制住戰場上的通訊。但輸在了步兵火力和炮兵上,尤其是後者,印軍的122炮和被當作火·炮·堡·壘使用的坦·克成爲決定雙方勝負的關鍵。在這幾門炮的威脅下,于謙不敢集結部隊,不敢到密林中迎敵,只能就着地勢哪兒能躲炮就往哪兒塞人建陣地。
但在得知黃營長帶來的山地步兵營攜帶有一個排的63火·箭·炮時,于謙看到了機會,和拉赫曼所崇尚的三個法寶一樣,于謙準備用電磁壓制屏蔽戰場通訊,讓其首尾不能呼應,再用火·箭·炮敲掉其炮兵陣地,讓其失去爪牙,然後用兵力的優勢,以自己爲尖刀解決密林中的印軍,一番砍殺,爭取一戰定乾坤。按照計劃,帶兵趕來的黃營長將步兵指揮權移交給一位姓邊的副營長,親自帶着火·箭·炮·排,將63火·箭·炮拆散後,沿着南伊曲左岸向南摸去,將在大拐彎西南角東爾豐峰下,在足以抵消掉對方射程優勢的合適地形建立陣地,等於謙這邊和印軍山地兵展開廝殺後,隔着南伊曲大拐彎趁機敲掉對方的炮陣,這邊一個營的生力軍一擁而上,將越過林嘎爾的印軍一舉吃掉。
衆人眼中於謙的沉着冷靜,其實是心中在舉棋不定,剛剛的傷亡統計讓于謙心痛,近二十人的死傷,除跟隨自己大鬧梅楚卡傷了幾名特戰隊員外,其餘都是護鄉軍。作爲新兵,對於防炮,這些部落的青壯年還沒有一丁點的概念。自己曾答應過紫王,要保護他的子民,沒想到戰端一開,近十條活蹦亂跳的性命就這樣沒有了。爲了避免護鄉軍更多的傷亡,在黃營長帶部隊上來後,將護鄉軍交由小唐帶領,趕到左岸佈防,掩護黃營長後路,等密林中開打時做做疑兵就行了。
于謙把頭轉向左方,從一衆鬱鬱蔥蔥的山峰眺望過去,羣山深處,一處雪峰顯得格外挺拔,那裡,是自己重生的地方,紫王和娘娘隱世的神聖所在,如果沿着這條雪峰畫出一條緯線,現在印軍的鐵蹄,已經跨過這座在自己心目中,無比神聖的地方了。
紫王,坦蕩磊落的偉男子,娘娘,慈愛聖潔的高原守護神,決不能生活在充滿咖喱味的齷齪之地。
尚姬似乎感應到了于謙左顧的含義,輕輕上前兩步,握住于謙的手,微微頷首。
“幹他X的!”于謙舉起了手中的柴刀。
“幹他X的!”哈德吉舉起手中的G22,發音雖然含糊不清,卻也神情亢奮,哈德吉的興奮是真實的,終於不用當修路的苦力了,也不用站崗放哨,只有上了戰場,自己的血才能燃燒起來,才知道自己還活着,尤其是跟着一個更強大的存在一起上戰場。
“幹他X的!”身後衆人跟着咆哮。
在於謙等人出發五分鐘後,一隊隊中方山地兵按班排呈線型在東岸蔓延跟隨,兩隻部隊在山林中默默的抵頭並進,雙方的指揮官都有在今天下午分出輸贏的決心。
拉赫曼在林嘎爾炮兵陣地上第一輪炮落在河谷東岸時,整個人的精氣神迅速回來了,剛剛被追得狼狽不堪,到處逃竄的不愉快經歷被迅速拋在腦後。想要在軍中立足,想要在肩膀上再掛一顆星,可以魯莽,怯懦卻是永遠不可取的。拉赫曼的戰術眼光是有的,迅速判斷出中將的進攻路線,因此趁着北方人被122榴·彈·炮炸得四散時,拉赫曼帶領僅剩的二十來個部屬,收集可用的槍·支·彈·藥,重新回到了東岸的密林中,待一個營的生力軍趕過來時,又以旅長之尊,接過了這個營的指揮權。心中充盈着極度的怨忿,被複仇的慾望左右的拉赫曼,心中暗暗做出一個雙方不死不休的決定。
整個南伊曲河谷下游在中午的幾輪炮擊後,已經趨於平靜,除了時不時的零星火炮試射,雙方都在安靜卻緊鑼密鼓的調兵遣將,重新佈陣中。下午四時整,密集的交火聲在東岸重新響起,于謙一馬當先,從密林中突然衝出,對準印軍當頭的一個班直衝上來,手中柴刀飛舞,等後面的印軍反應過來時,排頭的十一名士兵已經以各種姿態歪倒在藤蔓和亂石之間。後排密集的衝·鋒·槍從不同方位響起,嗵嗵嗵,各式口徑的槍·榴·彈也如冰雹般襲來,十幾條火舌對準了排頭兵的位置不分敵我,瘋狂開火,密集的彈·雨將於謙周圍十幾米的範圍完全覆蓋。
在東岸山坡上側,冷槍冷炮也逐漸密集起來,擔任第一梯隊的老道、林蓓、毛隊長、長鳴、哈德吉、石頭等人各自舉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對方先鋒部隊的右側側擊,並跳閃着壓了過來,一個窈窕的身影從樹梢上掠過,身影向下一蕩,兩名正朝着于謙掃射的衝·鋒·槍·手,喉嚨上冒出兩個血洞,接着身影一飄,又消失在密林中,雙方距離更加接近,狙·擊·槍在近距離撕殺中多有不便,哈德吉學着自己偶像的樣子,拔出了那把魯卡曾經使用過的蘭·博·刀,只要攪在一起,自己也有能力將這些一身咖喱味兒的叢林猴子送到真主那裡去。
于謙已經殺到對方的第二排,手中的柴刀雖然模樣醜陋,勝在刃寬刀厚,一陣左劈右砍完全不捲刃,只是新纏的牛皮刀把上粘了太多的血,滑膩膩的,有種隨時會脫手的感覺,于謙知道,在自己持刀與對方十幾把衝·鋒·槍對戰的情勢下,只有將速度發揮到極致,撕開對方的防禦,纔有可能生存下來。身形如同在枝蔓間飛舞一般,將一名士兵連槍帶胳膊卸下後,在對方戰友槍口轉移過來之前,身形一轉,腳尖在樹幹上一點,已經橫飛出十幾米之外。
拉赫曼採用的是1-3-6的陣型,當先安排一個班,身後二十米,正好是密林中的目視範圍極限,是三個班,再往後,6個班,既可以提前預警,又可以相互呼應。再往後,卻是拉大了距離,後面的跟隨部隊在百米之外。這個山地營的指揮官完全認同自己上司的安排,這也是叢林作戰中最恰當的方案,卻未想到,這個自己一直尊重的准將旅長,在先鋒部隊交火之後,又下達了一個讓自己難以置信的命令。
嗵嗵嗵,一連串的槍·榴·彈聲從密林深處傳來,于謙往正前方飈了一眼,卻晃見十幾枚槍·榴·彈正冒着白煙從天上落下,這是煙·霧·彈,對方佔據人員和火力優勢,爲什麼還要用***?心思一轉,上午林嘎爾山道上,自己被十幾名錫克族士兵圍攻時的那一幕突然閃現,自己被對方直升機無差別攻擊,跳潭時那顆碩大的腦袋……
“撤,撤……”于謙雙足用力踢飛一名步·槍·手,倒飛十幾米後,抓住衝在最前面的哈德吉向後擲出十幾米遠,又竄出幾步後,夾住滿臉猙獰正在掃射的老道向後疾奔。尚姬掩護于謙的側翼,眼角餘光一直在於謙身上落着,剛剛縱身落上一尊岩石,一看于謙突然後撤,心有靈犀,馬上一個翻身落下,將正肩頂着79衝的柳蓓扯上向後縱躍。後面,本就落後幾個身位的毛隊長等人不名所以,但看前面白霧升騰,于謙突然後撤,以爲對方用了化學武器,也貓着腰腳不沾地的向後飛跑。
哐哐哐,十幾門122炮在幾公里的林嘎爾半山腰發出怒吼,炮口劇烈顫抖,一枚枚碗口粗的炮·彈飛撲向白煙冒起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