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珈巴瓦大酒店于謙是第二次來,但卻從未進過客房,柳老的房間是兩進的套房,林峰輕叩兩下後,不待迴應就直接推門進去,于謙緊隨其後,剛望了一眼,連忙快步上前,扶住坐在沙發上正欲起身的柳老:“柳老,你這時怎麼了,怎麼高原反應這麼嚴重,還輸上氧氣了?”嘴裡說着一臉急切的樣子,抓住柳老的左手開始切脈。
“沒關係,沒關係的,就是剛到高原上來,還是有點暈,就趁午後吸點氧氣,噫,於兄弟難道還是杏林高手,切脈的手法如此老練?對了,世家呀,快給我這個老頭子看看怎麼樣?”柳老聲音洪亮爽朗,既不像有高原反應,也不像有積癆的樣子。
于謙攙扶着柳爺坐下,微微閉眼,調整下氣息好像入定了一般。柳爺掃了眼下後面跟進的幾人,目光在尚姬臉上微微一怔,已經認出尚姬來,不過既然跟着于謙一起來,又是本家孫女,也不好再提舊賬,輕點下頭示意幾人也都坐下。二三十秒後,于謙輕輕移開手指,又稍稍思索一下,緩緩說道:柳老脈象不浮不沉,和緩有力,聞之胸鳴聲也有所減弱,較上次見面,氣胸現象應有所改善,不知我所講對不對?
柳老點了點頭:“何止胸悶乾咳減輕了,連偏頭痛和高血壓,這些天也輕了好多,這都多虧了於兄弟提供的那些蟲草啊,真是個好東西。”
林峰和柳蓓聞言,也都鬆了口氣,柳爺爺親口說改善了,看來還是有效果的,爺爺的病根,讓全家族的人擔心了兩年了。
“但是細切之,寸關二脈輕按不得,重按乃得,脈沉無力。這是邪鬱於裡,氣血阻滯陽氣不暢,;臟腑虛弱,陽虛氣陷。尺脈端直而長,脈道拘急,如按琴絃。說明氣機不利,肝失疏泄,氣亂或痰飲內停,致使氣機輸轉不利。”
“厲害,小兄弟,真厲害,你和總參那邊的老軍醫的說法一模一樣,不虧是世家,果真是有些底蘊,看來,我不光要給你在京城找個燴麪館的門店,還給再給你找個地方坐堂了,人才啊”柳老向于謙豎起大拇指,面朝着林峰笑說道。
“柳老過獎了,我長年伴隨家父,耳濡目染,對於切脈略懂一二,至於用藥,卻是萬萬不敢賣弄,怎麼好與大醫院的專家相提並論”。
“于謙,果然名字裡帶個謙字,就是太謙虛了”林峰插嘴道,柳老張口閉口叫于謙兄弟,林峰作爲晚輩,在柳老面前不好再與于謙兄弟相稱,只好直接叫了名字“不知能否請令尊給爺爺開個方子,爺爺這個病根,壓在我們心頭兩年,如果能有機會,還望能施於援手,我們柳家,林家肯定重謝。”
柳蓓輕踢下林峰,顯然于謙家庭背景的情報,還沒有給林峰分享過,也或者是他情急之下沒有注意。
于謙稍頓一下,神情蕭索:“家父已於多年前辭世,我在外求學,也沒能繼承下這份手藝,不過柳老這個病,傷在中府,湯藥針石難以完全清除,除了靜養,恐怕別無他法了。”
林峰默然,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又被于謙幾句話破滅了。
這時尚姬緩緩起身,走到柳老面前,雙膝跪地叩首,柳老大吃一驚,正要起身相扶,林峰動作更快,一邊伸手虛扶一邊閃身在柳老面前。不想身後柳老將他一把推開:“小林坐下,尚姬是我的孫女,不必防備。當日我們身墜欲壑,我合當有此劫,你那一刺,也讓我清醒很多,事情已過兩年,孫女快起身,我不怪你。”不說柳老是否真的解開那個心結,單憑尚姬已經和于謙在一起,而現在自己正是有求于于謙的時候,這個事必須要揭過去了。
“自從上次暗傷爺爺後,孫女一直十分愧疚,孫女想請爺爺隨我去日本,我願將自己的肺換給爺爺,贖還我的過錯。”尚姬並未起身,再擡起頭時,兩行淚滴已經在下巴處匯合,一雙大眼也是紅紅的,讓于謙一時也分不清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是說好的做局的嗎,怎麼準備換肺了?不過,現場氣氛還是讓于謙有些感動。
“都是一家人了,尚姐姐快起來吧”柳蓓將尚姬攙起,扶着坐下,掏出一面手娟替她擦拭。
“乖孫女,當時我們爲了爭奪紫衣經和紫王鼎,立場不同,是敵非友,所以萬般算計都不算過,不過畢竟血濃於水,從血緣上我還是你的叔爺爺,前面的事就掀過去不要再提。有一件事我正要問你,前天和蓓兒說的紫王鼎下落一事,可是真的?關於紫衣經和紫王鼎,你知道多少,能否告訴爺爺,當然,要是不方便,不說也罷”柳老正色問道
“紫王鼎下落一事確實如此,當年鄭祖奶奶攜世子與紫衣經乘漁船登岸,向李鴻章李中堂獻寶求援,卻無門路面見。尚家在島上久久未等到消息,而倭族凌迫日緊,先祖無奈,一方面爲繼續賄賂正在天津的李中堂大人,另一方面也避免國寶落入倭人手中,再遣松山王子尚秀帶一船國寶離開琉球,計劃繞過倭人眼線後駛向天津,不想出海不多時,消息泄露,被倭人艦船追趕急迫,松山王子不願受辱,下令鑿船自沉,而那紫王鼎正在船中,後隨着整船國寶沉入海底。據逃回的水手講述大概位置後,這些年尚家一直在這附近海域探查。前些年我們利用多頻聲學探測技術,在海底找到這條船的殘骸,只是遭遇到一些不明變故,遲遲未能打撈出水,這些年我們丸一商行一直在研究更先進的深海潛水器,但時至今日,還未能成功。我已經將殘骸座標提供給柳蓓妹妹,柳爺爺也可早做安排”
“哦?什麼不明變故?”柳老身體前傾,仔細問道。
而尚姬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回頭看了一眼,原本一言不發的蔡叔會意,從隨身攜帶的揹包裡拿出一杳照片來遞給尚姬。
“柳爺爺您看,這是四層玻璃鋼的潛水器,這是碳纖維製作的探釺,金鋼石制的鑽頭和鋸鏈,寶船殘骸位於大海溝西岸邊緣上,水深6000米左右,根據我們的掃描,此處有座海底氯化鈉形成的結晶湖,結晶面厚度約兩米,我們原計劃在湖面上鋸開一個兩米見方的窗口,再用水下機器人和探釺打撈,不過……”尚姬說着,將幾張照片鋪面柳老面前的茶几上。
于謙圍攏上來,探頭查看,那個熟悉的玻璃鋼罩殼上,赫然有一道巨大的抓痕,另一張照片中,幾條破碎的鏈鋸和鑽頭,其中鑽頭部分已經開裂,裂紋處竟然還有噬咬的痕跡。
“這……,這要多大的咬合力,才能將這金剛鑽頭咬碎?”柳老看着這些照片,似是在自言自語。
“我們尚家也曾找歐洲的生物專家諮詢過,從爪痕上看,這種生物體型不算太大,約在兩到三米之間,但咬合力實在驚人,並且還帶有很強的磁場,我們的潛水器一旦接近這片鹽湖,攝像和探測設備就會失靈,之後設備就會被莫名其妙的破壞掉,我們正在研發功率更大的設備,還在尋找新型的材料製作鑽頭,不過難度也比較大,暫時還沒有能力突破”尚姬半跪在柳老面前,拿着照片一張張認真的解釋着。
柳老這才明白過來,前些天尚家爲什麼突然願意拿這紫王鼎和自己作賭注,原來是自己也沒有能力把它從海底撈出來啊,這個孫女真是好算計,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還計較這些做什麼。
柳老盯着這些照片,沉吟半天沒有言語,之後將照片收攏起來還給尚姬,又緩緩問道:“相必你也知道,那紫衣經只是一堆空白的玉簡,既無文字,也無符篆圖案,它究意有何妙用被視爲國寶?和這紫王鼎又有何關係?”
“爺爺,孫女已答應將紫王鼎還給爺爺,您不問也正要向您講道,祖上相傳,這紫王鼎和紫衣經均傳自高原雍仲本教始祖的紫王和白瑪娘娘,是兩人合撰的修煉技法,擁有無窮法力,紫衣經需由紫王鼎加持才能開啓,只是這千百年來,自從我們祖上白衣侍離開高原之後,因自身法力與娘娘相比太過微薄,這紫衣經一直未能開啓,非但如此,連先祖白衣侍原本修習的法術,傳到現在也已百不存一了”尚姬已經打算將來搬到高原上來,而其離開久米町之後,尚家需要新的靠山,于謙可以提供武力,而政治上的影響力,就要靠到柳爺爺了,因此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尚姬姐姐昨日在河谷中露那一手,是不是也來自紫衣經的修習?”柳蓓突然插嘴問道。
“應該是”尚姬並未肯定回答,“咱們先祖白衣侍隨娘娘修習法術,而我昨日用的霧隱術正是先祖白衣侍流傳來下的,只是這千百年來,爲了保持血統純正,家族內部通婚較多,導致這兩百年來,鮮有人能夠再煉成此法”
于謙將尚姬扶起坐在沙發上,剛剛尚姬所講的信息,自己也是第一次聽說,當日在紫王洞中,紫王曾拜託自己尋找一個玉匣,不知這寶船之中,是否有那玉匣在這裡,只是現在人多,房間裡還裝着監聽設備,隔壁房間裡還坐着一位氣息悠長的高人,于謙自然是不會隨便再問,不過心下卻暗自打量,當日自己曾在海底見在一面類似鏡子的湖面結晶,不知道和尚姬所講的是不是同一個地方,如果是,自己也曾靠近過那裡,是不是可以鑽到湖底,將這紫王鼎取出來呢,于謙對柳老尚不能完全放下戒心,也就將此事壓在心底。
尚姬這番話倒也合情合理,與自己通過在久米島的內線瞭解的情況基本一致,柳老看着于謙攙扶尚姬的動作,微微點點頭,溫言說道:“你和于謙的事,蓓兒也和我講了,可謂千里有緣一線牽,我作爲長輩的也很高興,另外,你和蓓兒雖然現在不是同姓,但血緣上仍是姐妹,希望你們以後能好好相處。蓓兒從小嬌縱慣了,你做姐姐的,多教教她,帶帶她。”
柳老完全一副長輩的口吻和尚姬說着話,旁邊的于謙也被這一家團圓的氣氛所感動,也未作他想。而心思玲瓏的尚姬卻好像聽明白什麼,臉色微微一紅,頜首道:我願和柳蓓妹妹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請叔爺爺放心。不知柳老心裡在想着什麼,盯着尚姬的臉足足半分鐘才舒展開來,然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在沙發上。
“好,很好,真想痛飲三百杯啊”
“柳老,酒雖然能活血化瘀,但您臟腑虛弱,實在不易刺激,您這侄孫女昨日與我提及過往,萬分悔恨,願意痛改前非,這不知道您來這裡的消息後,昨晚連夜要我帶着前往一座神山,請回這兩袋聖水,配着那些蟲草,定能清除瘀阻,理氣消積 ……”于謙見機插嘴。
“哪裡來的神山聖水,你分明就是夜裡跑雪山上灌的,于謙你是不是口舌花花的想騙我爺爺的錢,我昨天……,”柳蓓說了一半,突然想起來說自己跟蹤人家兩人了,有些說不出口,連忙改口“我昨天打聽了,你上次賣給我爺爺的那十斤蟲草,根本就不值100萬,那是人家博嘎爾人免費送你的,你還好意思拿來賺錢”。
“柳蓓,你這是不懂,一百萬能買來柳老的健康嗎?蟲草和蟲草不一樣,這水和別的水也不一樣的。”于謙被揭了短有些臉熱,看來該放大招讓這小姑娘開開眼了。
“蓓兒不要插話,那蟲草確實有效,和別處的的確不一樣,我信於兄弟的,只是這水,還有不同之處嗎”?柳老好奇的問道,但凡是上了年紀的人,特別是有病患在身的,總在內心深處渴求自己健康長壽,不免會寄希望某些藥物能有仙丹一般的效果,再加上于謙身上有太多的匪夷所思的地方,柳老還真有些心動。
“當然,晚輩也是在上次死裡逃生時偶然發現的,所以昨天尚姬問我給柳老帶些什麼禮物時,我首先就想到這個了。”于謙說着,突然向柳蓓伸出手。
“把你的刀片借我用用,我給柳老演示下這水”
“我沒有刀片……”柳蓓眼神有些慌亂“你怎麼知道的,真賊”看見於謙盯着自己的頭髮,馬上明白怎麼回事,柳蓓跺跺腳,瞪了正在捂嘴淺笑的尚姬一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柳蓓說着,恨恨的從後腦髮髻下面拔出一柄梳子樣式,兩寸來長的匕首,甩給於謙。
于謙當然發現不了,不過尚姬知道就等於自己知道了,實際上自從兩年前被尚姬挾持出了醜之後,柳蓓一直引爲奇恥大辱,就在後腦頭髮下面藏了一柄小匕首,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可以反手一刀劃破對方的喉嚨,結果只和尚姬睡了一個晚上,身上這些小伎倆就被江湖經驗更爲老道的尚姬看了個一清而楚。
于謙接過匕首,習慣性的在掌心轉了個刀花,在幾雙眼睛的注目下,猛然一下子將手掌刺穿。
“於兄弟,你這是幹什麼?”本來有些緊張柳老安危的林峰反應過來,連忙抓了把紙巾就要往上堵,卻再次被柳老揮手阻止,這個年輕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柳老相信對方肯定想要告訴自己什麼。
于謙對着衆人微微一笑,將一個菸灰缸移到傷口下面,對着尚姬點點頭。尚姬會意,擰開牛皮酒袋,將袋口微傾,一絲和頭髮絲粗細差不多的銀線從袋口處傾斜而下,正滴在於謙傷口處,將正在汩汩冒出的鮮血一點點沖淡,緊接着奇蹟出現了,一寸來寬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變化一點點癒合,直至消失不見。
“這……”柳老坐直了身子,腦袋伸到菸灰缸處,連鼻子下面的氧氣管掉在地上都沒有發現“這水真有這麼神奇?”
旁邊林峰抓起匕首就要朝自己手上插,想要自己測試一下,如果世間真有這麼神奇的水,那以後士兵們受傷,倒一點就好了,這能減少多少痛苦,能給後勤減少多少壓力,這可以戰略級的裝備啊,林峰激動不已。
就在刀尖就在接觸到手掌時,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林隊長,這水與水不同,人與人體質也有差異,在我身上可以,在別人身上可能效果就沒有這麼直接了,但不管怎麼說,這水與其它地方的水就是不同,我也是喝了這水,纔有這一身的輕身功夫,才得以逃出來的。”
“于謙,這水能有多少?”柳老連於兄弟也顧不得喊了,連忙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說多也多,每天白嘩嘩的神山聖水就這樣白折流淌着,說少嘛,就爲了這點水,我和尚姬半宿沒睡,翻山越嶺的,才揹回這麼點,主要是交通太不方便,要到雪山上取,而且根據我的試驗,越高的地方,這聖水的效果越好,但有個例外。”于謙開始將柳老的思維往交通上引,還故意賣了個關子。
“什麼例外”柳老急切問道
“就是5000米左右的位置這水最好,聽當地人講,這裡住着一位神仙,從這兒流過的水,都是經過他加持過的,所以稱之爲聖水。”
柳老和林峰盯着那兩袋水,目光又在空中交匯後又瞬間移開,兩人都在評估着于謙所說的這個老神仙,以及這個水將能在各個方面所帶來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