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米町島原爲福建一帶前往琉球四大島移民的跳板,明朝期間三十六姓曾在此安營紮寨,最繁盛時有數萬丁口,自稱老唐營,也是尚氏先祖發跡的依靠,自尚真王取代前朝尚氏,奪取王位起,至18世紀以前,琉球統治階層多由老唐營各姓選拔,這裡居民的祖先,算得上琉球王國的貴族階層。
隨着北方薩摩蕃以及日本國的崛起和不斷侵擾,琉球尚氏掙扎了兩百年終至失國,尚姬先祖再次退至此處,拱守祖陵的同時,繼續在這裡控制着尚氏商業帝國。
午夜時分,潮水漸漸退去,各種奇形怪狀的珊瑚礁漸漸露出了海面,實際上,整個久米町島,都被這種姿態各異的珊瑚礁環繞着,一天前已經回島上的尚清世叔帶領一衆老者,矗立在宇江城山下一個尚傢俬有的海港碼頭,不時的朝着海面上張望。
雖已是午夜,溫度相比白日時也降低不少,尚清世叔卻精神抖擻,回視身後身着或馬褂,或唐裝,或西裝的各姓族長時,隱隱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自百前年尚氏失國之後,老唐營的凝聚力一代代消散了,年輕一代心理上漸漸接受了北方野蠻人的統治,離開了這個偏離了文明中心的小島,前往更加繁華的都市。
這多麼年以來,面對老三十六門中日漸離心離德又咄咄逼人的幾個大姓,尚清一直委曲求全,勉力維持着表面上尚家仍作爲王族的體面,至到今日,尚清不想再掩飾或者壓抑自己的內心了,實際上尚清也有這個資本,今天晚上邀請這十幾位族長前來迎接尊貴的客人,抑或是主人,尚清本就有炫耀的心思。
是需要炫耀,或者是展示下實力,敲打一下這些變得桀驁不訓的老唐營各姓了。
身後的十幾位長老正在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交流着今天到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讓平日裡閉關獨居的尚清親來迎接,更有心思重一點的族長目光閃爍地打量着立在尚清身邊的管家,想從他的隻言片語中品一品這來人的信息,好早做安排。
尚清心中暗笑,這些年,這些各族長老享受着尚家各處商業機構豐厚的俸祿,仍然阻止不了他們與各路勢力眉來眼去,暗中勾搭,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尚清明白,自己所缺的不是錢財,不是人脈,而是一個讓大家看得到的希望,現在這個希望馬上就要靠岸了,尚清是聰明人,藉着自己叔伯五七的機會,自然會把這個希望的價值利用到極致。
自失國之後,尚氏王族從未放棄復國的努力,在各種憑藉落空之後,依照尚泰王的臨終指示,尚家終於把希望寄託在那片高原,那片傳說中祖先爲逃避追殺而避之不及的土地,只要請回神力無法的紫王老人家,或者解開紫衣經之謎,尚家的事業仍大有可爲。
一隊隊的人馬派上高原,而又嫋無音訊,自己的叔伯曾駕機飛臨此地卻又失蹤,尚姬接手產業之後,打着投資鋰輝礦的晃子,在傳說中的那塊區域連開了七個山洞,卻一無所獲,消息在島上傳來後,那些鼓譟聲更是大了起來。
就在尚清心灰意冷之際,侄女尚姬單刀赴會,約戰尚氏大陸分支柳家在高原上嶄露頭角的後人,不想一戰被俘,哦,或者說是俘虜了對方,這不,尚姬馬上就要帶着俘虜登岸了。
隨着一艘玻璃鋼海釣船出現在海面上,尚清身後的說話聲消失了,一衆族長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大鵝一般,伸長了腦袋死死盯住那一溜正在靠岸的漁船。尚清含蓄地微微一笑,衝着身邊的老管家尚智輕點下頭。
于謙步出船艙,臺階上膝蓋一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這個尚姬,進步太快了啊,自昨日在甲板上提到孩子的話題之後,兩個搶進船艙後就再未出來過。
在充斥着柴油味的小臥室內,尚姬被點燃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像八爪魚一般纏繞着于謙的身體,一遍遍的索取。每當于謙心疼對方,怕尚姬休克過去而停下來時,尚姬都會睜開迷濛的美目,蔥指抓住于謙的手,按在自己緊緻的小腹上,媚眼如絲:“老公,你說這次懷上沒有呢。
海釣船甲板上,尚姬再也沒有往昔精明幹練的形象,如同回門的小媳婦一般低首垂眉,所謂,女要俏,一身孝,因爲五七祭祀,尚姬一身白色紗衣,如絹似綢,螓首蛾眉,美豔更勝往日,碎步趨在於謙身後。小腹傳來的陣痛讓尚姬眉頭微鎖,不過她仍未忘記尚清世叔的囑託,朱脣輕啓:老公,注意啦。
“尚世叔,小侄攜內子尚姬恭迎爺爺亡靈五七回家,備上一份水陸道場,以慰爺爺在天之靈,還望接納”于謙身着白布皁衣在船首朝着衆人鞠了一躬,行禮甚謹。
“啊?公主下嫁了,什麼時候的事?”
“這駙馬是哪路神仙,本島上沒有見過此號人物?”
“對啊,下一任的君南風祝女還未選定,公主突然嫁人,與禮不合啊,會不會是……”這個聲音在結尾有些輕蔑的冷笑一聲,拉長了腔調“嘿嘿,肚子大了吧”
“嗯嗯”後面的話越來越放肆,尚智忍不住出聲制止。尚清卻不以爲意,知道後面那些族老們的齷齪想法,懷上了又怎麼了,要真是懷上了纔好呢。
“賢侄跋山涉水,一路辛苦,快快隨我到天后宮下塌休息”尚清想要踏出一步相迎,身旁的尚智卻以更快的速度跨前一步,擋在尚清身前。
“啾……”,就在此時,異變突起,一團橘色火焰從遠處的山坡上騰起,一眨眼的工夫,火光如流星般已經近前,目標直指剛剛踏上跳板的于謙。
“有刺客,保護家主”尚智大吃一驚,旋即愣過神來,一個旱地拔蔥,抱起尚清向碼頭倒飛過去。正在準備迎客的諸族長頓時亂成一片,都慌忙伏倒或找藏身之處。
“吼啊”一道耀眼的金光騰起,在半空中化爲一道巨獸身影后,直撲向那道流星般的橘色火光,雙方甫一接觸,那道橘色火光轉而飛向海面,在碰觸海水的一剎那,又爆起巨響,海水也隨之動盪。
就在諸位族長紛紛搶向各處藏身之時,跳板上的于謙在金光的託扶下原地飛起,化爲一道光芒飛向半山腰的位置,就在衆人眼前一花的工夫,于謙已經提着一名身材矮壯的黑衣人回到碼頭上,隨手一擲,將此人拋到衆人面前。
“尚世叔,看來紫王和娘娘兩位老人家的擔憂沒有錯,白衣侍一脈寄居孤島幾百年,仍不得安寧,尚世叔應該好好查查,究竟是誰在迫害三十六姓,謙願用手中的這把刀,爲白衣侍一脈重開家園。”于謙說着,隨手一揮,一道金光閃過,一塊石磙大小的礁石被從中腰位置劈開,茬口處嗤嗤作響,光滑如鏡。
尚清理了理亂髮,又稍微深吸幾口氣,顯然剛纔突發的狀況仍然讓其驚魂未定。
“多謝紫王和娘娘牽掛,於賢侄常年在高原侍奉紫王和娘娘,辛苦了”尚清說着,朝向西南方向鞠了一躬。
“也多謝賢侄攘助,讓賢侄見笑了,白衣侍一脈孤懸海外,受盡欺辱,無論是日人和米國駐軍視我等爲二等公民,會社分子對三十六姓更是敲骨瀝髓,世叔這些年難啊,來,過來看看,有誰認識這名刺客?”尚清聲音有些發顫,島上常駐民一共也就一萬來人,彼此之間有些面熟也很正常,因此纔有這麼一問。
“我……我好像認得此人”一名五十來歲的族長從後面擠上前來,衝着尚清和于謙討好地笑笑,偷偷瞟向于謙的目光有些閃爍,剛纔于謙露的兩手,已經將在場之人徹底震住,更不用提尚清不經意見透露出的,眼前這位年輕人,居然是侍奉在紫王和娘娘左右的人物,難道那流傳千年的傳說,是真的嗎?真的讓尚家人找到了這兩位大神的所在了?
“此人名叫松田,是島上的潛水教練,兩個月前來到島上時,我曾安排人手調查過他,情報顯示此人海自退役後一直在仙居一帶活動,自從那北條失蹤以後,就來了這裡,有與大陸會溝通的嫌疑。”這位族長查看之後回覆道。
“向叔叔,你負責島上的安全,既然知道了對方與大陸會有關係,爲何不及早防範,我家夫婿初次陪我回來,還未踏上島,就差點被轟到海里餵魚。這個責任你看該有誰來承擔?”尚姬已經踏上碼頭,面沉如水,剛剛帶着夫婿回來,遇到這麼驚險又丟臉的事情,都不會太高興。
“公主,是我的不對,我大意了,想着大陸會最近被拔掉釘子,翻不了天,沒想到還會有這麼一出,我先把這傢伙審審,一定把問題查清楚。”雖被尚姬尊稱爲向叔叔,代表三十六姓暗中負責島上安全的向德成卻不敢擺長輩的譜,誰都知道,面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既不善良,也不是善茬。
“審就不必了,人已經死了,向叔叔還是先把手尾處理乾淨吧”尚姬冷冷說道。
衆人連忙湊近了一看,只見那名刺客俯身在地,已經七竅出血,死透了。
“老向,明天世叔五七儀式之後,來天后宮見我吧,今天先帶賢侄休息要緊。”尚清面色不虞,說完引着于謙徑直離開,不再搭理在場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