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
兩個男人坐在同一張牀上, 對着不同的牆面翻雜誌上網,過了許久,江天擡頭看了眼掛錶:“十點了, 睡吧。”
蔣承澤敲擊鍵盤的手指一停, 繼續抽搐般地按了會鍵盤, 片刻後合起電腦:“對, 嗯, 睡吧。”
江天睡覺的時候向來穿的和平常一樣,所以說睡覺——一般就掀開被子直接睡了,蔣承澤還要放電腦, 放電腦,放電腦……換衣服= =
蔣承澤打開衣櫃, 一半是他高中的衣服, 這半年他骨架長得很快, 大多是穿不了了,抽屜裡是五六套睡衣, 基本上全是青少年款式,於是他開始對着衣櫃猶豫。
江天站在牀邊等了一會,覺得自己也太無所事事了,於是在屋裡走了幾圈,朝埋頭在衣櫃裡的蔣承澤道:“我去洗個澡, 你先睡。”
蔣承澤從衣櫃門裡探出頭, 滿口答應:“嗯嗯, 去吧。”
二十多分鐘後, 江天從浴室出來, 蔣承澤睡在被子裡,蓋着全身玩手機。
江天實在也想不出什麼方法拖延時間, 擦乾頭髮問道:“睡麼?”
蔣承澤:“睡,睡。”
江天忽然就想笑:“對了,我穿體恤睡沒關係吧,用不用也去買套睡衣什麼的?”
蔣承澤把手機扔在牀頭櫃,無奈道:“你夠了。”
江天挑眉道:“我就是覺得你的牀真乾淨啊。”說着他掀開被子看,本來只是想吐槽一下小破孩的牀單樣式,這下卻有了新發現。
“睡衣啊。”
被發現了,蔣承澤索性也不掖着藏着了,長手長腳裹着男士純棉睡衣,坦然靠在牀頭:“你到底睡不睡?”
江天湊近一些看:“沒有圖案?”
蔣承澤翻白眼:“比利的。”
江天:“……”
蔣承澤補充道:“新的。”
江天無所謂地將目光釘在他身上,“哦”了一聲。
片刻後:“就一牀被子麼?”
蔣承澤:“我一個人難道還蓋兩牀被子,什麼怪癖= =”
江天:“總有替換的什麼的吧。”
蔣承澤受不了他,說:“衣櫃裡可能有,不過要厚一點。”
江天自己去拿被子,抖開被子鋪在自己睡的這一側,還把蔣承澤的被子扔到他那邊去,這才眉眼放鬆地躺下了。
本來是蔣承澤在不習慣,沒想到他適應了,反而是江天在這兒矯情,蔣承澤好笑地看看他,才關了牀頭燈,睡進被子裡。
房間裡一下安靜下來,卻異常地讓人不適應,蔣承澤闔着眼許久,都沒有睡着,只能睜開眼看着虛空的黑暗。
他突然發現,房間裡幾乎聽不到呼吸聲,牀上有兩個人,如果有任何一個睡着了,都會有均勻不受控制綿長的呼吸聲,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他身後的那人也同樣沒有睡着。
他也沒睡着,蔣承澤忍不住翻了個身,面對着江天的後背,因爲他蓋的是備用的被子,所以沒有被套,只有白白的被芯,軟軟綿綿的。
蔣承澤側臉枕在枕頭上,對着江天的後背足足看了有一分鐘,終於禁不住開口:“你不覺得你睡覺的姿勢很小女生麼?”
江天:“……”
江天也翻身,平躺在牀上,斜眼看他:“你一直不睡就是在研究我睡覺的姿勢?”
蔣承澤小幅度地做了個攤手的動作:“側躺着,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可能還把頭枕在手上?”
“……我沒有。”江天澄清,然後掃了他一眼“再說你真的有立場吐槽我麼,因爲你現在就是這麼睡的,嗯,被子還蓋住了肩膀。”
蔣承澤:“……暖和。”
江天又朝着蔣承澤艱難地稍稍翻過一點,側側與他面對着面,呼出一口熱氣:“那我們倆換被子吧,老子要熱死了。”
蔣承澤果斷拒絕:“不要,是你自己說要另外找被子蓋的。”
江天翻了個白眼:“這時候你倒較真了,哈?”他終於把胳膊從厚厚的被子裡解脫出來,但換了幾個姿勢,兩隻胳膊的位置似乎怎麼放都不對,本想順勢將手枕在頭下,但想到蔣承澤方纔的話,還是算了,只能一手環在胸前,另一手支在鼻樑下方,稍微舒服了些。
蔣承澤看着他糾結的動作,不由笑了。
江天睜開眼睛瞪他:“笑個毛毛。”
蔣承澤自顧自笑,也不理他,翻身躺平,被子蓋住肩膀以下,兩手也蓋在被子裡,無聲地咧開嘴。
江天繼續翻白眼,動了動身體,不自在地閉住眼睛睡覺。
蔣承澤笑了一會,屋裡又變得安靜了,他靜靜地看着天花板,但不到幾分鐘,還是忍不住這動動,那動動,連着二十個小時沒睡,他現在竟然精神得不得了,平躺着餘光看了眼闔眼的江天,想了想,儘量放輕動作,翻過身,與他面對着面,隔着小半個枕頭的距離。
聽說嬰兒在睡覺的時候,不能盯着他看,不然小孩會感覺到,被嚇哭。蔣承澤一動不動地盯着江天,他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天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蔣承澤不由湊近了些,江天的眉眼動了動。
就知道他沒睡着,蔣承澤湊得更近,準備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嚇嚇他,沒料到他正準備往那邊蠕動,江天卻突然張開眼睛,一手擋着他,似笑非笑,語氣稍稍有點慌亂:“操操,你做甚。”
當然江天沒睡着。
能睡着就鬼了!本來小孩安靜的時候,他雖然又熱又剋制得渾身僵硬,但也差不多快睡着了,但又被他一個翻身給翻醒了,小破孩盯着自己的時候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變得粗重,當然不是因爲起反應,而是緊張。
自從情人節事件後,每次小破孩看向自己,江天就剋制不住地緊張,心跳漏一拍也好,或者就根本不跳了,表情上沒什麼變化,但心裡卻像做了一次過山車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話說出去了,他看不出蔣承澤的態度,是拒絕了,還是以爲他在開玩笑。
“你怎麼還沒睡着?”蔣承澤笑着問。
江天又往後蹭着,離小孩遠了一點,纔回答道:“熱。”
江天的動作太明顯,蔣承澤注意到,半開玩笑地問:“幹嘛,怕我非禮你啊。”
江天匆忙換了幾口氣,嘲道:“你還知道非禮啊。”
蔣承澤感覺到江天的異常,而且知道這異常和自己有關,暫時不鬧了,心裡靜下來,口氣卻是調侃的:“我就算非禮你了又怎麼樣?”
江天奇怪地看他一眼,語氣不知不覺地帶了些倦怠:“怎麼樣,會死人?”
蔣承澤把胳膊從被子裡拿出來,慢慢地朝江天伸過去,手指微微地動了動,像是不知道要幹什麼,遲疑頃刻,食指颳了刮江天的下巴。
江天:“……”
蔣承澤才反應慢半拍地配上了一個挑逗的表情。
“……”江天幾秒前才沉重下來的心情又煙消雲散,脣角上勾,他的暗戀旅程不如其他的那麼痛苦,大多數還是開心的,就是這種互動,讓他,非常開心,心情不由自主地飛躍。
蔣承澤的手並沒有收回,也沒有下一步動作,江天稍稍動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握着他的胳膊,自然地鬆鬆地停在半空。
江天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垂眸想了想,沒想出來,只能笑笑,稍一擡眼,就和蔣承澤的目光對上。
江天嘴微微張着,定定地看着蔣承澤,蔣承澤被握住手腕的那會,還是遲鈍的,但這會交匯到江天的眼神,漸漸,明白了。
蔣承澤:“哥……”
江天睜眼太久眼睛有點幹,眨了下眼,脣角稍稍勾起一點點,嘴脣動了動,低眸,依舊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蔣承澤極快地眨了幾下眼,什麼動作都沒有。
江天繼續低眸,片刻後擡眼,笑了笑:“知道麼……”
蔣承澤一隻眼微不可見地張了張。
江天停頓了瞬間,接着放開他的手,笑道:“睡吧。”說着就轉過身去。
蔣承澤有些許錯愕,想法來不及過腦,手探過去碰在江天肩上:“哥……”
電光火石間,江天驟然翻身以他看都看不清的速度欺身上前,兩手撐在蔣承澤腦袋兩邊,定定地看他一秒,笑了下,呼出一口灼氣,低頭吻下。
蔣承澤眼睛睜大了一下,接着一邊迴應一邊反應。
江天已經做好了時刻被他推開的準備,實際上是在半分鐘後,蔣承澤才手推在他肩膀上:“江小天!”江天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本是打算就這麼被推下牀了。
沒想到蔣承澤迅速地將兩人的位置倒了個個,兩手壓着江天的肩膀喘氣。
“喔,這我倒是有點,意外。”江天着實是意外了一把,直視着蔣承澤的眼睛,準備時刻接受一拳頭或者批判。
但蔣承澤依然是一點動作都沒有,只是在那喘,把氣喘勻了,看了看江天,臉上既沒有厭惡也沒有什麼天雷動地火的□□,想了想,把膝蓋壓在江天的大腿上,壓制住他。
“操。”一個一米八二三四的男人壓在一條腿上的滋味真不是好受的,江天從牀單上直起腰要起來。
蔣承澤不讓。
江天道:“操,起開,疼死了。”
蔣承澤好像這才把所有事情反應過來,但也沒打算讓開,挪開膝蓋,重新兩手撐在枕邊,眼神清明地看着江天。
江天一個勁兒地翻白眼,因爲他覺得他現在除了翻白眼什麼也不會幹了,連停下眼珠子對上蔣承澤的眼神都不行,壓根不可能!
蔣承澤想了想,慢慢俯下身,嘗試着吻在江天脣上。
江天只顧着翻白眼,等到發現的時候,瞳孔劇烈收縮,操,開什麼玩笑呢!他直接屈膝一頂,同時兩手抓住蔣承澤肩膀上的衣料把他推倒在牀上,位置再次顛倒,但江天這次沒心情吻了,只顧着壓。
蔣承澤掙了掙,一咬牙,拽着江天的領口,兩人同時翻了個身。
……
於是翻過來……倒過去……翻過來……倒過去……
兩個人就在一張2米X1.5米的牀上滾來滾去,終於“咚”地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走廊對面臥室:“Boys!”
終於安靜了。
江天鬆了手,嗤了聲,喘着氣倒在地板上,慢慢等兩人都喘勻了氣,蔣承澤道:“江……”
江天擡手製止道:“停,什麼都別問,因爲老子現在還沒想出來怎麼回答。”
蔣承澤頓了頓,點了點頭。
兩人在地板上躺了一會,江天起身道:“你睡牀。”
蔣承澤愣了下,道:“不了,你睡牀,我睡地上。”
江天不耐煩道:“你睡。”
蔣承澤堅持:“你睡。”
江天:“……whatever!”
最終兩個人都睡在地上,中間隔着一張2米X1.5米的牀。
第二天,江天醒來,眯着眼。蔣承澤正忙着把被子扔到牀上,江天躺了一會,也起來把被子收進衣櫃,迪妮和比利在樓下做早餐,兩人收拾房間時眼神不經意地對上幾次,都是隨後就分開了。
吃完早餐,迪妮提議說去附近爬山,其他人均沒有異議,準備了一些食物和水,這就走了。
因爲頭一天晚上睡得早,所以等他們到山腳下時才七點半。
所有人一同從山腳出發,江天和蔣承澤之間不是迪妮就是比利,是江天故意的。
後來蔣承澤開始和比利探討學術問題,探討着探討着就開始大聲爭論,就落後了,江天獨自爬在最前頭,也最早到山頂。
大口喝水時,迪妮繫着腰包第二個上來。
江天側頭看了眼,衝她笑了笑:“那兩個呢?”
迪妮攤手道:“不知道,可能待會誰不小心失手就把誰推下去了呢,到時候我們就要去谷底找他們了。”
江天失笑,遞給她一包零食,兩人站着看了會山頂的風景,坐了下來。
迪妮道:“So,這兒的風景和A市的風景比,哪個好看?”
江天意外地看向她。
迪妮笑道:“嗯?Gary?”
江天笑了笑,挑起一邊眉道:“你怎麼發現的?”
迪妮道:“直覺。小澤從小就害羞得要死,如果不是別人主動向他示好,他哪裡會交上什麼‘校外的朋友’”
江天道:“那你怎麼知道是我?你知道我是誰吧?我是說……嗯……”
迪妮大笑:“李白白的侄子,我當然知道,小澤高中時候錢包裡就是你和他的合照,雖然之前我一直沒見過你,但是那張照片可是在我的提醒下才從錢包外面放到了裡面的呢,那時候他還沒現在這麼敏感。”
江天不知道該吐槽“小澤”還是“錢包裡的照片”了。
江天:“他也算敏感?”
迪妮道:“啊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故事?”
江天一頓,搖搖頭笑着說:“沒有。”
迪妮:“所以,你搞定他了麼?”
江天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半死,咳嗽半天總算反應過來:“咳,咳,還沒。”眼神不住打量迪妮。
迪妮打開手裡的零食吃:“你知道,我不介意你們倆將來會發展成什麼關係,我不想讓小澤跟我一樣結婚四五年等到小孩都會說話了才找到真正的幸福,額,雖然他搞不出來小孩……”
江天:“嗯。”
比利和蔣承澤在十分鐘後伴隨着爭論聲到山頂,一行人口乾舌燥地在山頂的微風中休息許久,下山去了。
之後又在迪妮家待了兩天,江天把蔣承澤送回學校。沒過一個月,蔣承澤和他的學姐自然分手,又恢復了基友遍地的生活。
蔣承澤大一學期結束後,和江天一起回了趟國,被介紹認識給江天的所有朋友。
江天繼續是德國餐廳的小幫廚,蔣承澤揹着書包上學堂,終於有一天,蔣承澤撥電話給蔣丞,電話打到一半,按掉,重新打給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