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歡支着下頜倚在馬車的窗戶口上,身子隨着馬車一同晃動,只是眼睛卻一直看着外頭,夏至時節,該是第一道穀子收割的時候了,
“小滿,你幫爺給欒大人送過信了嗎?”
小滿在馬車外頭聽見夏歡問他,這就放慢了馬車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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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半夜給爺放過去的,就在欒大人臥房的桌子上,欒大人現在怕是已經看到啦。”
夏歡得了答覆卻並不開心,臉上還是一副愁容,
“你說欒大人會想我想得睡不着覺嗎?”
小滿一聽,手下就是一抖,差點沒把鞭子給扔出去。爺,你這是叫我說會呢還是說會呢還是說會呢!
“欒大人當然會想爺啦!我敢打賭,欒大人過兩天就會來找爺啦!”
“我也覺得是,我是如此的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欒大人不會不想我的。”
不過小滿聽了這話卻是一臉嫌棄。
#爺!你矜持一點,矜持一點行不行!#
幸虧夏歡換了個話題,
“小滿,這是哪裡啊?”
小滿聞言,這便就正經了神色,
“是多營。”
夏歡有點了然,可他的眼神卻望向了遠處,
“那邊光禿禿一片的又是哪裡?”
“是羅城。”
然後夏歡就全都明白了。他將身子整個探出車外頭,眼睛看向前頭,便就見到兩座大山佇在前頭千年不變。
兩邊山欲合,一線水爭流。
後頭多營是劉三頭的那塊地,旁邊羅城是三年前埋城的謎案,前頭羅城山和懸空山之間又是古隘飛仙關,成川藏之要塞,如此兵家必爭之地,如此迷霧重重之所,小滿,你如何要帶我來?
夏歡斂了神色,這就回到了馬車裡,手下一撈,就把糰子抱在了懷裡。
只是糰子還是閉着眼睛不鬆開。
“糰子糰子,你是睡了嗎?怎麼還不醒來?”
夏歡一邊說着,一邊幫糰子順着毛,糰子大概覺得舒服,這裡往夏歡的懷裡蹭了蹭,只是它整個身子都懶洋洋的,從昨天到了夏歡懷裡後就再沒睜過眼。
夏歡無奈,只得任由它睡着,而自己也靠在了馬車壁上,闔上了眼睛。
小滿,既然你想讓我看,那我便就看看。
“爺,爺,醒醒,咱們該吃晌午飯了!”
夏歡聽見有人喚他,就慢慢地睜開了眼,用手擋了擋陽光後,這纔看清了前頭的小滿。
“嗯。我這就起來。”
夏歡一邊說着,一邊就抱着糰子下了馬車。
“爺,咱們這幾天就在懸空寺小住吧,聽說那裡景色不錯又甚是清靜,等到欒大人來找咱們了,咱們就回去!”
夏歡略略笑笑卻是沒有看向小滿,抱着糰子就走到了前頭,
“隨便吧,住哪裡都一樣。”
然後就走進茶寮,選了張桌子坐下。
小滿見此,自是連忙跟上,
“爺要吃什麼,我這就去給爺要!”
夏歡擡起頭來看向小滿,這就看到小滿的眼裡滿是晶亮,好像在跟獻寶一樣,然後夏歡就不由撲哧一笑,
“鄉野地方能有什麼好吃的?隨便拿點什麼充飢就好了。”
小滿聽了話卻是不依,
“有小滿在,哪裡能有讓爺吃不好的道理!我這就去找好吃的給爺吃!”
說罷,就一轉身跑了老遠。
小滿都跑遠了,夏歡亦是沒轍,坐在椅子上一邊等小滿回來,一邊就逗弄起了糰子。可沒過一會兒,夏歡就覺得有人在盯着他看。
夏歡略一皺眉,這就看向了後頭。
然後就看見一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大漢。
只是那人臉紅個什麼鬼!
夏歡忍着不喜撇了撇嘴,這就飛過去一記眼刀,藉此來警告那人,結果那人沒有收斂不說,那張糙臉還愈發紅了。
見到那人如此,夏歡也只有無語凝噎的份兒。
我忍。
所幸小滿這個時候也回來了。
小滿一手拿着一碟醬肉一手端着一盤饅頭,這就走到了夏歡跟前,
“我特意從屜子裡新拿的饅頭,還冒着熱氣呢!爺你快吃!”
“我吃我吃,你也坐下吃吧!”
小滿摸頭一笑,這就坐到了夏歡旁邊,揀起一個饅頭就吃了起來,只是單啃饅頭的模樣有點可憐,所以夏歡就喊他多吃些肉。
“肉留得不多,還是爺吃吧!”
結果夏歡給了小滿一記爆慄,
“爺我可是受得住苦的人!你年紀還小,記得多吃飯。”
一邊說着,一邊還給小滿夾着肉。
小滿見了,這就把腦袋低到了碗裡,
“爺對小滿真好,能跟着爺,是小滿前世修來的福分。”
聽這聲音,好似還隱隱帶了些哭腔。
不過夏歡卻是不言語了,自己略略吃了點東西后,就拿着肉喂糰子了。
只是今天的糰子連肉都不吃了。
“它老了,吃不動肉了。”
夏歡聞言,這就轉起頭來看向後頭,結果就看見那個紅臉大漢正站在自己後頭。
臉上的紅暈竟是還未消散。
#這明明就是對我有非分之想啊!#
#小爺我忠貞不二隻愛欒大人!你小子別癡心妄想了!#
所以夏歡決定擺過頭不理他。
可那人卻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不跟小歡打招呼就坐在了夏歡的旁邊,眼神灼灼地就盯着夏歡看。
我再忍。
“這隻貓都這麼老了你還願意照顧它,你一定是個無比善良的人,我們,我們,能做個朋友嗎?”
只是做朋友用得着臉紅成這樣嘛!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覬覦着我的美色!
“不可以!”
那人一聽夏歡拒絕了他的請求,立馬就着了急,然後就沒能管住自己那隻鹹豬手,竟然一把握住了夏歡的手,
“我上無高堂供養,下無兒女拖累,一人一姓行走江湖,便就是,便就是……”這人說着說着,臉就完全紅得不能看了,可那雙眼睛卻是晶晶亮亮,
“便就跟小哥你,跟你一起過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被表白的夏歡卻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兄臺,我不過跟你萍水相逢,用不用這麼快就定了終身大事!#
所以再也忍不了的夏歡就大吼了一聲,
“小滿!”
小滿作爲一名高手高手高高手,自然是打這人一來就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只是自家爺沒發話,他也不敢自作主張,現在爺都發話了,哪裡還能給這個白吃自家爺豆腐的人好臉色?當下一掌劈出去,就把那人打飛老遠。
然後夏歡就遞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小滿得了鼓勵,這就從桌子上頭一悅而過,掄起拳頭就胖揍了那人一頓。
夏歡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幹得漂亮!至於他自己則是一撩袍子,走出了茶寮。
夏歡這廂揍人揍得起勁兒,欒子辰那邊也想找個人來揍揍。誰能告訴我爲什麼這個周子昌能這麼的不靠譜!
昨天晚上欒子辰本來是想同趙典一般,把這人趕出縣衙的,卻不料這人說他知道陸文傑的秘密,這可讓一直沒有頭緒的欒子辰來了興趣,然後心裡一軟,就許了這人住進來一事。卻不知,卻不知……
卻不知這人除了看趙典之外,別的事一點都沒做!
“欒大人知道我爲什麼一定竭力阻止他住進來了吧?”
趙典坐在桌子後頭看卷宗,頭也沒擡就對着欒子辰說道。
欒子辰隔着桌子點了點頭,
“趙縣丞高見。”
而被人談論的周子昌卻是一副不知不覺的樣子,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繼續盯着趙典瞧,
“趙兄要比三年前消瘦許多。”
趙典繼續不理睬他,
“這陸家疑點有三。一是劉三頭家的那塊地。這些年來陸文傑一直在收購多營的地,到現在,整個多營都是他陸家的了。可那些地卻偏偏都荒着,陸家根本就沒有僱人去種,這可算是怪事一件。”
周子昌聽了,這就問了,
“也許人家喜歡佔地玩呢?人家有錢人嘛?沒準佔塊地都能種出金子來!”
趙典可不理會周子昌,對着欒子辰這便就說道,
“二來是陸老太爺的瘋。文竹不是說之前雞禽死傷之事不是他所爲嗎?那麼此事後頭必然還隱着一人。何況這雞禽的死狀實在太慘,像是在刻意勾起什麼往事。”
“難不成跟陸老爺子任期發生的事有關?陸家對陸軒任期的事都諱莫如深得很!”
不管周子昌說的有道理沒道理,趙典一概不理,
“三來是程小嬋的死。依着文竹所言,這程小嬋死在陸府的事,程家人必是知道的,但是他們非但不報官,反倒幫着陸家隱瞞。若不是他們畏於陸家權勢,那就必是他們與陸家有所牽連。只是李壩的人家向來排外,要是想從他們那裡得到消息,怕也不易。”
“誒喲!我差點就忘了!”
周子昌猛地一拍自己腦袋。
那麼“啪”得一聲響出來,欒子辰和趙典想不注意都難,然後就看見周子昌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來。
“欒大人,這是昨天我遇到小娟姑娘時,她讓我帶給你的!”
欒子辰從周子昌手裡接過那個荷包,放到眼前一看,果然看見上頭繡着一個“娟”字,卻是小娟的荷包沒錯。
“欒大人真是好福氣啊!都有姑娘送荷包啦!真是羨慕死我啦!”周子昌一邊陰陽怪氣地說着話,一邊又擠眉弄眼地看着趙典,好像在跟趙典暗示着什麼,可趙典壓根就沒理會他。
“小娟姑娘昨日被接回家了?”
欒子辰聞言點了點頭,
“依着陸家下人的話,是這樣沒錯。”
趙典略略停頓了一下,這次居然看向了趙典,
“今天不把賬本默寫出來就別想吃晚飯了!縣衙不養閒人!”
周子昌聽了,臉色立馬一變,
“趙兄,我上午可就沒吃啊!”
趙典略一挑眉,
“沒商量!”
看到周子昌吃癟,欒子辰也是舒暢,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欒子辰搖了搖頭,這便從書房裡頭出來,回到了自家臥房。
那裡,還擱着一封信呢。
其實那封信打欒子辰一起牀,欒子辰就看見了,但也不知他怎麼想的,竟是有一瞬的慌亂,居然沒敢打開看。
可現在偏偏又,心癢難耐。
欒子辰走到桌子跟前,這就打開了夏歡留下的那份信,然後就看着上頭寫着,
“你等着想我想得睡不着覺吧!”
然後欒子辰就“噗”的一笑。
果然,這世上總是一物降一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