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到了頭是什麼感覺,就是夏歡現在的感覺。腦袋裡頭朦朦朧朧一片,眼皮子更是沉得厲害,最可怕的是耳邊還嗡嗡直響,弄得夏歡腦袋快要炸掉了一般。可即便是這樣,夏歡還是想要掙扎地醒過來。
然後就在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十分努力想要分開的時候,一股子清流自他嘴角而過。
有人餵了他一口水。
然後他心裡頭就樂開了花。
嘿,這一下子捱得值!欒大人都親自來照顧他了!所以夏歡使出吃奶的勁兒把自己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你醒了?”
一聽見這聲音,那條睜開的縫立馬就閉上了。
我都替你捱了一下子,你人呢?你人呢!
趙典輕笑一聲,
“不管你醒了沒有,這衣服總是要換的。”
夏歡猛地一睜眼,擡手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被往上頭掀了掀,然後眼睛就往被子裡頭瞄了瞄。
我的衣服呢?我的衣服呢!
夏歡猛地一瞪眼,
“你幹嘛脫我衣服?”
趙典半點眼神也沒有分給夏歡,轉身走到桌子那頭就把手裡的小碗小勺放下了,
“因爲你衣服髒了。”
這理由當真是正經萬分。
“那是你幫我脫的,還是欒大人幫我脫的?”
這下可輪到趙典反問夏歡了,
“小歡希望是我脫的,還是希望是欒大人脫的?”
夏歡聞言,先是一怔。
然後就像是惱羞成怒一般,夏歡抓着被子就大吼一聲,
“我當然希望是我家欒大人幫我脫的啦!我這俊美矯健的身姿啊,怎麼就被你這麼個臭不要臉的給窺視了!”
趙典用手摳了摳自家的耳朵,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你的衣服是我脫的。”然後側身一轉就往外頭去了,“你既是醒了,我便就走了。欒大人怕是一會就回來了,你且等着吧。”
說罷就出了門,只留下夏歡一人咬牙切齒在牀上擺弄表情。
大概過了晌午時分,就在夏歡思考着要不要起來吃飯的時候,欒子辰終於拿着飯食從外頭推門進來了。
然後夏歡就被子矇住頭對着牆壁躺下了。
欒子辰見了,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擱,這就走上前去詢問緣由,
“是頭還疼嗎?”
夏歡把被子往上頭拉了拉,不說話。
欒子辰坐在牀邊,用手拽了拽夏歡的被子,
“別這樣睡,會悶着。”
夏歡死命拽着,絕不鬆手。
欒子辰見此,也是無奈,只是眼睛一轉就又說道,
“你既是睡着,我就去處理公務啦!”
然後夏歡就猛地一掀被子,
“你敢!”
欒子辰一臉無辜,
“確實不敢。”
這一句話出來,夏歡就沒了脾氣,可是夏歡是什麼人啊,那是個沒理都能辯出三分的人,可況現在他還佔着理,
“一大早的你去哪兒啦!你知道趙典對我做了什麼嗎!”
欒子辰沒聽明白,
“啊?”
夏歡使出哭腔,腦袋也枕在了欒子辰的肩頭上,
“趙典他,他,他居然趁我不清醒的時候,的時候,輕薄於我!”
然後肩頭不住抖動,期期艾艾地就哭了起來。
欒子辰可不信,
“趙縣丞輕薄於你!我想,那趙縣丞是要娶媳婦的人吧?”
夏歡聞言,猛地一擡頭,
“那欒大人會娶媳婦嗎?”
夏歡的眼睛太亮,亮到把欒子辰的臉都看紅了,
“大概,不會了吧?”
夏歡一聽,臉上的喜色就再也藏不住了,可是轉瞬就又換上了一幅大爺做派,身子往後頭一仰,就靠在了牀上,至於嘴上還沒忘了支使欒大人,
“欒大人,我餓了。”
欒子辰聽了,也只是略略笑笑,從桌子上拿了小碗,就有回到了牀邊,
“你還病着,就先吃些粥吧。”
說罷,就從碗裡舀了一小口粥,送到了夏歡嘴邊。
至於夏歡則是就着欒子辰的手將粥吃了,
“甜的。”
欒子辰擡眼看向夏歡,
“胡說,明明沒有味道。”
夏歡堅持,
“真的,真的是甜的!”
然後欒子辰就不確定了,將信將疑地就給自己餵了一口,
“還是沒有味道啊。”
夏歡不改,
“真的,真的是甜的。要不然你吃吃我嘴巴里頭的?”
欒子辰一聽,眼睛就看向了夏歡,然後就又看見那人嘴巴一張一合地說道,
“或者,我吃吃你嘴巴里頭的?”
然後欒子辰就愣在當場。
只是欒子辰愣了,夏歡可沒有愣,夏歡支起身子,臉就一寸一寸地就湊了過去,嘴巴也一點一點碰了上去,舌頭輕輕一卷,就分開了欒子辰的嘴脣,然後舌頭再緩緩一撬,就撬開了欒子辰的牙齒。
“我都說了,是甜的吧?“
欒子辰耳根一紅,
“一點點。”
夏歡不依,
“是甜的吧?”
“一點點。”
“是甜的吧!”
“嗯,甜的。”
“是甜的吧!”
“對,很甜!”
等到那兩個不知廉恥的人吃過下午飯之後,天色就暗了下來。欒子辰以夏歡身子不舒服爲由把他留在了後堂,而自己則是去前頭處理公務。
這公務就是昨天那檔子事兒。
原來那個劉三頭是做種子生意的,幾年做下來也漸漸有了名聲,在他那裡買種子的人不算多,但也絕不算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犯了什麼太歲,劉三頭這次賣出去的種子都沒有發芽,然後那些買了種子的人就上門來尋說法了。
只是劉三頭的錢都投到了自家的種子生意上,這事一起,哪裡有多的閒錢去賠?這麼一來二去,就起了口角,乃至後來出了上門強搶的事情。
也是欒子辰一行命裡註定,出門吃頓飯都能撞見這一幕,然後夏歡就遭了劫數。至於夏歡和欒子辰如何解了困,還是要感謝後頭趕到的小滿。
作爲夏歡的小跟班,除了行動迅速隨叫隨到溜鬚拍馬堪稱諂媚之外,小滿手腳上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小滿在見到自家爺暈倒之後,當即就踢了一記無影腳。
然後那個狗蛋子就斷了兩根肋骨。
至於見了這一幕的那些個莊稼人則是立馬目瞪口呆做吃驚狀,便就是趴在地上哭着正歡的小孩都不敢出聲了,足以見小滿的殺傷力。後來的後來,趙典又帶着衙役過去收押了那些人,這件事也就算是有了個了結。
而現在的夏歡則是坐在院子裡頭髮呆。
人呢?人呢!
小滿小滿不在,小骨頭小骨頭不在,趙典趙典不在,這些人都去哪裡啦?
嗯,當然了,院子裡頭還是有別人的。
“孫大爺,他們人都去哪啦?”
孫老頭停了手裡頭的活計,轉過頭來就看向夏歡,
“小滿和小骨頭去哪裡,老頭子還真不曉得,不過趙縣丞去了哪裡,老頭子卻是知道!”
夏歡來了興趣,
“他去哪兒啦?”
孫老頭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也跟着夏歡坐到臺階上,
“這後日不就是清明瞭嗎?趙縣丞去預備東西了。”
“對啊,趙縣丞的雙親都不在了是吧?”
孫老頭擺了擺手,
“不是。”
夏歡一愣,
“嗯?”
“趙縣丞本來就是個孤兒,父母雙親早就沒影了,只是後來在街上遇到個跟他一般無父無母的孩子,然後兩個人就這麼一起結伴着生活,這纔算的上是趙縣丞的親人!這趙縣丞啊,腦子靈光,就是在教書先生家門口待了待,就識了幾個字。他那個弟弟啊,腦子就沒那麼好了,但是人十分的憨厚,又有一身力氣,所以倒是這個弟弟維持着家裡的生計。”
夏歡這下可明白了,
“他那弟弟死了?”
“那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造的什麼孽,那年死了好多人!這裡頭就有趙縣丞的弟弟!趙縣丞一聽說此事,殿試都沒有參加就回來了!要不趙縣丞現在肯定在京城裡頭當大官呢!”
“那年?三年前?”
孫老頭眼睛一睜,
“小歡怎麼知道?”
夏歡斂眸笑了笑,
“趙縣丞跟欒大人是同年的進士。”
然後也不知道夏歡想到了什麼事,眼睛擡起來就給孫老頭拋了個媚眼,
“趁着趙典不在,我去他院子裡頭看看!”
然後不等孫老頭反應過來,人就去了西廂。
西廂裡頭整日乒呤乓啷地響個不停,也不知道趙縣丞在裡頭都搞什麼鬼,所以夏歡早就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今個兒趙典不在,正是大好時機。
然後夏歡邁着大步就進去了。
然後一大堆粗細刨子和木頭餘料就進了夏歡的眼。
那個臭不要臉的竟然在做木工活?
夏歡挑了挑眉,用腳把旁邊那些碎木頭踢了踢後,人就進了院子,擡眼一看,就看見裡頭各式各樣的木凳木椅木桌子,倒是精巧。
而最顯眼的,還是院子中間的那張石桌。
以及桌子上那個雕花錦盒。
那緊緊關閉着的盒子,不就是在引誘人去打開嗎?所以夏歡小跑着就過去了,一臉奸詐地就要去打開,結果被後頭傳來的一句聲音弄了個透心涼。
“小歡這是想看什麼啊?”
夏歡腰背一挺,小臉一擡,這就十分傲慢地回過頭來,
“我什麼都沒有看!”
然後趙典就輕笑一聲。
只是夏歡看着趙典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樣子,心裡一點一點開始變得不踏實。
#話說這貨沒有暴力傾向吧?小滿你在哪裡啊,爺需要你啊!#
然後事實證明,趙典是個文明人。
趙典用手一按,就把夏歡按在了石凳上,
“這世上誰能沒有秘密呢?便就是小歡你,也有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吧?”
夏歡擡眼看向趙典,
“趙縣丞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典用眼睛瞟了瞟夏歡的左手腕,
“比如小歡左手腕處的傷痕。不才偶爾在一古書上看過,這等傷口……”
“趙縣丞!”
夏歡突然擡高了聲音,
“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清楚。”
趙典再笑,
“不錯。”
說罷,就伸手打開了石桌上的錦盒,
“的確不能知道的太清楚,所以小歡該好好藏着纔是。”
趙典的手一打開盒子,夏歡便就看清了裡頭的東西。
是一堆拇指大小的木頭珠子。
趙典打開盒子後也沒有耽擱,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根線來,就一顆一顆穿起了珠子。
不過不少,恰是九顆。
然後趙典手下不停,就把這串珠子帶在了夏歡的左手腕處,
“如此,便就可以藏的住了。”
夏歡擡起手腕在眼前看了看。
果然,手腕處的痕跡沒了蹤影。
“怎麼打得是活結?”
“因爲只要你一抽線頭,這珠子便就散了,然後便可一顆一顆落在你眼前。等你後來的後來明白了,又可以把它們一顆一顆的穿起來。”
“然後一切,就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