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夏歡開始做活的時候,那見不得人的活計總算是浮出了水面,也怪不得鄭管事不敢在明面上找夥計。
因爲這活,真心放不得檯面。
私挖金礦,膽子不小。
這日吃過早飯後,夏歡並着劉憨二人就被領着去了礦洞,也就是懸空閣密道正對着那條路,然後就聽到裡頭乒乒乓乓一通響。
是活計們在鑿洞採金。
至於夏歡跟劉憨兩人要乾的活兒也是這個,用那個鑿子在石壁上敲敲打打。
然後劉憨就先沉不住氣了,
“私挖金礦可是死罪,什麼人敢這麼大膽?何況咱們就這麼一直敲下去?胡挖一通,就能挖到金子了?”
也不怪劉憨有此一問,實在是挖金子的活太過不見成效。諾,那些夥計前頭的籃子不都還空着呢嗎?怕是他們兩個敲敲打打一上午,也不見得能刨出一塊金子。
不過夏歡聽了劉憨的話後並沒有着急回答,眼睛看着前頭的一處石壁,這就出了神,然後往前頭走了走。伸出手去,就在一塊黑色的石頭上摸了摸。
劉憨見夏歡申請專注,不想是玩鬧,這就也小跑着跟了過去,
“怎麼,這塊石頭有貓膩?”
夏歡也不回頭,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
“金多出西南,古人誠不欺我。”
說罷,這就掄起胳膊使了勁兒,徑直給了那塊黑石頭一鑿子!
而一旁的劉憨卻是看傻了眼,怎麼說砸就砸?連個招呼都不打!不過,你砸我也砸,咱們兩個一塊兒砸!然後劉憨就學着夏歡一般,掄起胳膊幹起了活。
劉憨那個體格可不是白長的,幹起活來能抵得上兩個夏歡,所以不過半個時辰,那塊黑色的石頭就有了鬆動的痕跡,然後再猛一鑿子下去,那塊石頭就落了地。
然後石壁裡頭,就露出來些許金色。
劉憨見此大喜,
“小歡你太厲害了!你怎麼知道這塊石頭底下有金子的!”
夏歡見到出了金子,臉上也是一喜,將鑿子往地下一扔,這纔對着劉憨說道,
“書上記載,金礦裡頭的金子都藏在伴金石的後頭。這伴金石通體呈石褐色,卻又一端成黑色,我見這塊石頭長得像伴金石,便就碰碰運氣,沒想到真有金子。”
“你倒懂得不少。”
這話一出來,夏歡的身子就是一僵。
因爲說這話的不是劉憨,而是二狗。那個對他勢在必得又極爲難纏的二狗。
二狗見夏歡不理他,臉上倒也沒惱,自己走到夏歡面前,這就抓住了他的雙手,
“這麼細皮嫩肉的一雙手,怎麼瞧也不是幹過粗活的。”
二狗一邊說着,一邊揉着夏歡的手,眼睛裡頭更是暗示意味滿滿,
“你若不想做這活了,大可跟我說一聲,我立馬給你換一個。”
夏歡不動聲色抽回了自己的手,眼睛也垂得低低,
“不敢勞煩大人。”
二狗一聽,立馬就哧笑一聲,
“怎麼,老三昨天晚上沒跟你說明白?不管你以前是個什麼人物,到了這裡,你就什麼都不是!有我護着,你還能活得好些,沒我護着,你就是塊爛泥巴!”
說罷,二狗就將夏歡抵在了牆上,肘間一頂,夏歡就再也動彈不得。而現在一旁看着這一幕的劉憨卻是怒火中燒,大喊一聲就要往二狗那裡撞!
只是二狗哪裡會再給劉憨偷襲成功的機會?側腿一踢,就把劉憨踢了老遠。
二狗往地上啐了一口痰,這就對着劉憨說道,
“我本來還想放過你的,誰知你非要往上湊。怎麼?英雄救美?呵,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得份量,就憑你這樣,還想想逞英雄?”
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旁邊那些做活的人不可能聽不到,可那些人好像沒看見一樣,要麼接着做自己的活,要麼就偷偷瞥過眼睛來看。
看那樣子,怕不是在同情。
倒像是幸災樂禍。
也是,這樣的樂子,平日裡大概也不常有。
那個二狗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看到周圍的人都在偷偷看着他們,這就招呼了起來,
“大家也都別偷着看,咱們都光明正大的看!咱們都來看看這逞英雄的下場!”
二狗從腰後頭拿出一條鞭子,往空中一甩,就是“啪”得一聲響。
“要不咱就看看,是我的鞭子硬,還是這個人的骨頭硬?”
二狗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可是看着外頭圍觀的那羣人的,所以那些人見了,這就開始吼了起來。
大概是想賣二狗一個好。
溜鬚拍馬。誰不會啊。
二狗見這些人都跟着他起鬨,心裡也是得意,
“既然大家這麼想知道,咱們就來試一試。”
手下一動,劉憨身上就多了一條新傷。
皮開肉綻,傷口帶血。
可二狗卻沒有停的意思,反倒笑的更開心了,
“看來他的骨頭也沒有很硬嘛!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話剛說完,二狗就旁若無人地大笑起來,手下鞭子一揚,眼看就要落在劉憨的身上!而倒在地上劉憨更是縮起身子,護住了自己周身要害!
只是這一鞭子,遲遲沒有落下。
不爲因爲別的,而是因爲夏歡抓住了二狗的手腕。
順帶還在臉上掛上了一個璀璨無比的笑容。
光華如此,何人能擋。
所以二狗就有了一瞬間的愣怔,也就給了劉憨一瞬間的喘息。只是在場諸人,怕是誰也忘不了這一幕了。
“我都在這裡了,還能跑到哪裡去?你又何須再牽連什麼人。”
夏歡的話裡什麼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弄得二狗心裡癢癢。何況那人一雙眼波滿是情愫,一張小口微怒還嗔,便是你還有什麼怒氣,也都會一併散了個乾淨。
所以二狗除了愣怔,便就再沒有什麼情緒了。
倒是夏歡頗是主動。
拉着二狗的手一寸一寸往上移,這就摸到了他的胸口,身子往前湊了湊,這就到了他的懷裡。往他耳朵旁邊吹了一口氣,二狗的身子就先酥了一半。
妖精。吃人的妖精。
“來日方長,你我又何必急於一時。”
二狗一把攬住夏歡的腰,湊過嘴去就想親夏歡,卻被夏歡避了過去,
“我可沒有表演給旁人看得習慣。今夜子時,我去你那裡。如何?”
二狗一聽,下腹那裡就是一熱,眼睛裡的狂熱更是藏也藏不住,
“我等着你來。”
說罷,二狗就要離開,倒是夏歡把他給拉住了,
“我說過了,我可不希望有人在旁邊看着,就是封二爺也不行。”
二狗聽了,也沒在意,就當是美人臉皮薄,這就隨口應了,
“臉皮真薄!你放心,我定叫他離得遠遠的。只是你,莫來晚了。”
然後,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夏歡見打發了二狗,這纔有空看向趴在地上的劉憨。劉憨趴在地上,怎麼也不肯起來。夏歡知道,他是在自責。只是現在哪裡有他們傷懷的時間?想寫怎麼逃脫纔是正經!
所以夏歡拎着劉憨的一隻胳膊就把他給拽了起來,也不顧周圍人的眼光救把劉憨拉回了住處。
誰叫人家現在是二狗的新歡呢?百十來人,竟是沒一個人敢管。
所以他們兩個順順當當地就回去了。
“對不起,對不起,本該是我護着你的,結果卻……結果卻……我真該死!”
劉憨的腦袋垂得低低,一副沒有顏面再見夏歡的模樣。夏歡見了,也是於心不忍,
“結果怎麼着了?怎麼都沒有怎麼着!我不是還好好的嘛!要是沒有這一出,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引開封二呢,那纔是個難纏的主兒!”
經夏歡這麼說,劉憨立馬就活了過來,
“你是說,你是故意的?”
夏歡一巴掌拍到劉憨的後腦勺,
“當然了!我們今天晚上就要走,等我回去以後,就帶着衙役拆了這裡!怕什麼怕!”
可聽了這話的劉憨卻沒有太開心,
“等我們出去了,你要去哪兒?”
夏歡聽了,腦袋裡頭就不由地蹦出一個人影來。離開了這麼久,怎麼了可能不想念。也不知道那人知道他不見了沒。
而看着夏歡發愣的劉憨也明白了。
小歡心裡有人。
也許就是跟梨花有關係的那個人。
他現在就在想念那人。
他走了,就再不回來了。
許是有人想着念着,這一夜來得特別早。夏歡閉目躺在黑暗裡,等着時間一點一點流走。
跟夏歡一併等着的,還有劉憨。
他們兩個約好,夏歡在前頭吸引二狗的注意力,劉憨在後頭給二狗子一棒槌,趁着子時老和尚開啓機關之時,溜之大吉。
所以這一夜,他們兩個註定難眠。
只是還沒到深夜,想來怕是連酉時否不到,一直躺着的劉憨卻是起了身,披了件袍子就去了外頭。夏歡聽見響聲,心裡就蹦出來個念頭,不過他也沒多想,只當他是起夜去了。
只是左眼皮跳個不停,總覺得心裡不安定。
所幸劉憨很快就回來了。
過了今夜,一起就恢復原樣了。不過還有幾個時辰,不會有錯的。
不會有錯的。
然後在這沒有邊際的黑暗裡,迎來了那必至的子夜。
“我去了。”
夏歡在劉憨身旁留下一句話,就起身去了。
二狗早已是心癢難耐,還不及夏歡走過來,就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夏歡,
“可算想死我了!你再不來,我就要去你屋子搶人了!”二狗一手摟着夏歡,一手還抽着腰帶,那姿勢當真是怪異的很。
不過夏歡可沒嫌棄,臉上露出個笑容後就迎了上去,整個人就伏在二狗懷裡,手指往前頭一伸,就鑽進了二狗的袍子。
然後二狗則是渾身一震。
溫涼的手指一觸到自己,心肝就是一顫。何況那人的手指還不消停,在胸口輕輕撓着。
盡是說不出的難捱。
可那人卻像不知覺一般,手指繼續作怪,一點一點就往下頭移,便是到了褲頭也沒有停的意思,甚而還輾轉蜿蜒,極盡挑、逗。
所以二狗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夏歡那隻手上。
所以二狗的腦袋就開了花。
夏歡對着後頭劉憨這就擺了個勝利的姿勢。
美男計。完勝。
夏歡把二狗的身體往地上一扔,這就大步地往前走。但沒走幾步就覺得不對了,劉憨好像沒跟上來?夏歡扭回頭去看向劉憨,卻看見劉憨神色沉沉地看着地上。
呆若木雞。
被嚇傻了?
夏歡沒辦法,總不能不管劉憨自己走掉吧?所以夏歡就走回去了,拍了拍劉憨的肩膀這就說道,
“他沒事,就是暈了,咱們還是逃出去要緊!”
說罷,就拽着劉憨往密道里鑽。
只是劉憨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讓夏歡感受到了莫大的阻力,所以夏歡就回眼一瞪。
你丫到底走是不走!
然後劉憨就沒了辦法,低着腦袋就跟着夏歡一起走了。不過夏歡可沒留意劉憨的神色,仍舊大步流星地往前頭走,然後走着走着就在前頭看見了些許光亮。
嘿,老和尚幹活就是靠譜!
夏歡見了,心裡也是高興,將劉憨的手腕往後頭一甩,這就跑了過去。身子一側,就從那條密道口走了出來。
外頭的空氣就是美!
可不待夏歡再表達一下對未來生活的暢想,一個滿含着笑意的聲音就幽幽傳來,
“二皇子,別來無恙啊。”
然後一股子寒意便直衝夏歡胸口!
因爲說那話的人,正是那個鄭管事!
夏歡斂眸一想,這就又了結論,然後他猛地扭回頭去看向劉憨!
然後就看見劉憨滿臉愧疚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