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和芳昭儀到的時候, 多數嬪妃已經到齊了,每個嬪妃都有自己的位置,以品級高低劃分, 如煙的品級還及不上芳昭儀, 位置自然在後。
不多時, 太后雍容華貴的從廳堂高座一側走出, 由着青雨扶着她坐上鳳椅, 衆嬪妃即刻站起身來,異口同聲請安。
“臣妾蘭黛/子薇/如煙/…參見太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青雨恰時遞了杯清茶過來, 太后優雅的接下,啜飲。她不語, 衆妃亦不敢起身, 直到她放下茶杯, 以手絹拭脣,遂沉聲道:“起身——, 都坐吧。”
“謝太后娘娘。”
衆妃再次異口同聲,太后滿意的點點頭,視線觸及坐在遠處的如煙,眸色閃過了一絲不悅,開口道:“今時今日, 你們都已經是皇上的女人, 入後宮女眷者, 須得熟記我朝女訓, 以夫爲綱, 以不爭爲本。”
她停頓了一下,掃視了一下在座的每個人, “你們今天都給哀家記住,皇上貴爲天子,男歡女愛自避免不了,但哀家醜話也說在前頭,天子應當是朝事爲重,若是讓哀家知道,以後若是有人想學妲己獨佔紂王,禍國殃民,哀家是定要清君側,誅其位,都清楚了——?”
“臣妾謹記太后娘娘教誨。”
太后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傻的人也明白她的話裡意思,只不過昨夜東方璽以身體不適爲由,哪個宮都未去,讓他們一時雲裡霧裡,太后發話,她們也只能乖乖應下。
如煙頜首,同其他嬪妃一起應下,剛纔太后望向她的的眼神蘊含深意,紙裡包不住火,或許太后已經知道子狂昨夜去了自己宮裡。
接下來的時間裡,太后並未再提皇上之事,只是說了一些後宮內不大緊要的小事就讓衆妃退下了,這讓如煙小小松了口氣。
太后走了以後,爲了不與慕蘭黛再起爭端,如煙小聲招呼靈霜走快一些,不料兩人前身剛走上一處拱橋,身後就傳來了慕蘭黛的聲音。
如煙停下了腳步,看着慕蘭黛一步一步走了上來,這次楨昭儀沒同她一起,她的身邊只跟了隨身丫鬟涼音。
“妹妹何故走的這樣快呢?本宮叫了幾聲,妹妹也不回頭,不知道還以爲妹妹故意不理本宮呢!”
“給姐姐請安。”
如煙屈膝給慕蘭黛行了禮,隨後解釋道:“姐姐誤會了,只是妹妹步子走的急了些,未曾注意姐姐呼喚,還請姐姐恕罪。”
“恕罪就算了。”
慕蘭黛隻身走到欄杆前,望了一眼滿池的荷花荷葉,轉過身來,冷冷道:“如煙,我想問問你,上次你被人誣陷謀害公主,是我央求家父進言,帶着涼音爲你證實清白,沒想到多日不見,再相見你竟一躍成了皇上寵妃。”
“進宮之前我就聽家父提過,有個宮女把皇上迷的神魂顛倒,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是你,你到底是狼心狗肺,還是貪圖富貴?偏偏就讓皇上鍾情與你,你說——”
“蘭姐姐大恩,如煙謹記在心,他日必將傾力回報。至於姐姐後面所言,如煙也無法解釋清楚,請姐姐不要再問。”
如煙簡單作答,不想與她多言爭辯。不知道怎麼上次見到的慕小姐知書達禮,這次卻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
無法解釋清楚?最後一句話的這六個字傳入慕蘭黛耳裡,對她而言簡直就是□□裸的炫耀。
“妹妹還有事,就先走了。姐姐請便。”
說完這句話,如煙行了告退禮就要至臺階而下,慕蘭黛怒火中燒,上前伸手去拉如煙的手臂,“站住!不說清楚你別想走——”
“你做什麼?啊——”
一個要走,一個不讓,推搡之下,如煙身子驀地向着拱橋的護欄仰去,這一幕嚇呆了在場的三人,拱橋下面就是種着大片大片蓮花的水湖,不知道池水到底有多深。
“撲通”一聲,湖面濺起了巨大的水花,靈霜驚叫一聲,撲倒護欄上大聲呼救,“來人吶——救命啊——”
慕蘭黛也被這突變嚇得面如紙色,後退了幾步,堪堪被涼音扶住。剛纔她只是氣急順手推瞭如煙一下,沒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
如煙耳邊還聽到靈霜心急的呼喊聲,無奈眼睛和耳鼻涌進了大量的湖水,讓她無法睜開眼睛,忽感肩膀一沉,身子就被人抓着帶出了水面。
“娘娘——”
靈霜驚呼一聲跑下臺階,一直跑到如煙跟前停下,將如煙自地面扶起靠在懷中。
顧景笙長身而立,看着痛苦咳嗽吐出口中湖水的如煙,再掃了一眼倚在拱橋石欄上面色蒼白的女人,脫下了身上的披風給如煙披在身上。
他今天是跟父親面見皇上的,只是父親與皇上談話,他便在宮裡走走,沒想到會碰到如煙這件事。
現在發生的是已經驚擾了宮內,不多時,一大波守衛聚集過來。
爲首的是原督衛統領延茸,延茸本就對如煙略有耳聞,看到此情此景,他連忙派人將如煙送回重華宮,並立刻派人去請太醫速速去重華宮診治,然後才向顧景笙抱拳行禮,兩人寒暄幾句,各自散去。
那邊拱橋的慕蘭黛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不見,顧景笙若有所思,隨後收了視線,大步離開。
去請個安,卻落的一身水回來,靈霜心急又難受,回到宮裡,立刻着人準備溫水,讓如煙褪了衣服到浴桶浸泡,如煙還沒從落水的驚嚇緩過來,順從的讓靈霜幫她脫下衣服,隻身進了浴桶中。
“怎麼了?”
感受到靈霜突然不尋常的視線,靠坐在桶身的如煙閉着眼睛開口詢問。
“沒,沒什麼…”
靈霜回答的聲音如同蚊音,她慌亂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如煙後背脖子部位還沒褪去的淡紫色的吻痕。
如煙腦子登時清醒過來,糟了,昨夜東方璽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還有些未消退,此時靈霜一定是看到什麼了。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如煙故作鎮定的吩咐,其實臉上已經嫣紅一片。
靈霜應了聲就退下了,房間裡沒了人,如煙頓感放鬆不少,靠在木製浴桶邊上,她撩起桶內的水清洗身子。
東方璽趕來的時候,如煙已經換了褒衣躺在牀上,趙修文正隔着紗幔爲她診脈。
“如煙,如煙——”
身未至,聲先到,東方璽大步走了進來,趙修文在桌前執起了毛筆在寫方子,如煙不時咳嗽的聲音傳來,讓他心裡一緊。
他走上前欠身坐在牀側,握住瞭如煙的手,出聲制止欲要起身的她,“別起身。”
“她怎麼樣?”
這句話是對着趙修文問的,趙修文已經將方子開好,起身拱手道:“回稟皇上,娘娘沒有大礙,只是受了些驚嚇,微臣開些安心定神的方子給娘娘服用即可。”
“行了,你下去吧,靈霜去跟趙御醫拿藥,這裡有朕就行了。”
“臣遵旨。” “奴婢遵命。”
二人齊聲應下,一前一後退了出去,房門關上,隔絕了門外所有的聲音。
猜到東方璽必定會問到她怎麼會突然掉到水裡,如煙早就想好了怎麼回答。
慕小姐畢竟曾經幫過她,這次失手推她下水,若是自己向東方璽說出實情,勢必會讓東方璽震怒,慕小姐也難逃其咎,自己不如得過且過,也算是報她之前相救之恩。
對於如煙說的,看到湖中蓮花開的甚好,想要採摘一朵帶回重華宮,沒想到只顧着摘花,沒注意腳下才失足落入水中的說法,東方璽還有些狐疑,但如煙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讓他不得不信。
因爲這個掉到水裡,讓他心裡忍不住生氣,又不忍責怪如煙,最後只好板起臉道:“以後若是再看上什麼東西,就讓宮人們去取,不能以身犯險,要是再出現這種事,就罰你在重華宮裡禁足。”
如煙明白東方璽是爲她擔心才這樣說,面上也不生氣,心中突然一動,想起上次弟弟如鵬跟她講的話,她試探着開口:“子狂,我有些想念父親母親跟弟弟,想找個日子單獨回家看看,你看…”
“行啊,”東方璽出乎意料的答應下來,沒等如煙來得及高興,他又繼續道:“不過,我想和你一起出宮。”
*
如煙出宮時,東方璽說好要一起的,不料慈安宮一聲通傳,讓他不得不前去。
如煙表示自己和靈霜兩個人即可,東方璽不放心,堅持要延茸護送二人出宮,最後如煙妥協,由延茸趕着馬車帶她們離了宮。
他的手裡有皇上欽賜的玉牌,守衛斷不敢阻攔,延茸趕的馬車很穩,不多時,已經抵達家門的巷口。
下了馬車,如煙和靈霜先進了巷子,延茸去把馬兒拴好,隨後就來。
“怎麼會這樣?”
家門前被長長白色封條交叉封住,粗壯鎖鏈鎖住了大門,如煙疑惑。
“老人家,這戶人家的人哪裡去了?怎麼住處封了?”
恰時一個老者從巷口走過,如煙快步走上前,對着老者指着家門開口詢問道。
卻見老者上下打量如煙一眼,狐疑問道,“姑娘,你與這家人什麼關係?我勸你還是快快離開吧,這戶人家就在三天前遇害,已經下葬了。”
什麼?
老者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如煙不敢置信的倒退了幾步,靈霜看不對勁,連忙扶住她身體,催促老者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
“就在三天前的夜裡,大夥都已經睡了,卻被一陣男孩的哭聲驚醒,接着就聽到兵劍相擊的聲音,大夥都怕呀,不敢出去查看。到第二天,才發現老謝家兩口子已經被人殺死,孩子也不知所蹤,大夥報了官,御史大人派人來驗了屍…”
“不可能——,不,這絕對不可能——”
如煙不住搖頭,那邊拴好馬車走過來的延茸已經聽到了老者的敘述,他持劍而立,鎮定出聲,“夫人節哀順變,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不如找御史大人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如煙強忍悲痛點頭,一行人來到了御史府。御史王大人一聽是皇上身邊的人,忙不迭出來迎接。
隨後如煙問起此事,他全言如實相告,被害人已經下葬,忤作在下葬前已經驗過死者的傷口,女人是被一刀斃命,男人身上有兩處傷口,胸前背後各一處,下手者幾乎沒有留個任何蛛絲馬跡,被害者的孩子現在也下落不明,正在派人大肆尋找。
聽完王大人的敘述,如煙強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王大人,請你帶我們去我父母下葬的地方。”
謝父謝母的墳前
延茸和靈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了無奈,如煙已經在跪在這裡好幾個時辰了,期間靈霜跟她講話她也不理,就只盯着父母下葬的墳頭。
靈霜再次走上前,蹲下身一手撫在如煙肩膀安慰道:“如煙,節哀順變,你這樣跪下去是不行的,會把自己的身體弄垮的,皇上也會心疼的。”
如煙依舊沒有反應,延茸以劍柄代手點了一下靈霜肩膀,示意她閃開,隨後揚起手掌在如煙脖頸劈了一下,如煙頓時昏了過去,被延茸雙手扶住雙肩。
“你做什麼——”
靈霜震驚,卻聽延茸淡淡開口,“娘娘傷心過度,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你我二人現在要做的就是帶娘娘回宮,只有皇上才能讓娘娘平復。”
重華宮
“你醒了?”
如煙視線朦朧,待她看清周圍的情況,才發現自己回到了皇宮內,眼前是東方璽焦急的雙眼。
“子狂,我…”
如煙欲要起身,被東方璽按住了雙肩,“不用說,我都知道了。”
“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東方璽握住瞭如煙右手,“我定會徹查此事,你放心睡一會兒,我就在這裡陪着你,不會走。”
他的話讓如煙安心,她點點頭,乖乖閉上了眼睛,看着女人安靜的容顏,東方璽眼眸裡逐漸凝聚了寒光,傷她的,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