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如煙發現自己身下是柔軟的牀鋪,睜開眼睛,頭頂是黃色的紗帳。
轉動腦袋,如煙看到不遠處擺放的桌椅和茶具,靠着窗戶的位置是書桌,書桌上還擺放着攤開來的宣紙,宣紙旁邊是黑色硯臺,硯臺邊還有一支墨色未乾的毛筆。
淡淡的薰香緩緩流動於空氣中,整個房間時間十分的安靜,如煙的腦袋還有一點昏昏沉沉,不過她清醒的知道,這並不是她的房間。還好,皇后娘娘並不是真的想她死。
這個賭,她賭對了。
等等,黃色紗帳!
如煙猛地反應過來,黃色是皇宮中最尊貴的顏色,這裡不像是皇上住的寢宮,莫非…
想到這裡,如煙連忙掀起身上的薄被從牀上下來,連鞋子都顧不得穿上就匆匆向臥房的門外跑去。
不管這裡是哪裡,如煙只想快快離開這個地方,匆忙之間卻與剛好進門的人撞個滿懷。
“如煙,你醒了?”
來人的聲音難得透出一絲喜悅,這聲音如煙無比熟悉,東方璽!
果然,這竟是皇子住所,這是東方璽的寢宮!
東方璽此時並未穿着皇子應該穿有的沉重長袍,長髮一半梳起用一枚黑簪固定,另一半披散於腦後,外衫是再常見不過的黑色長衫,在他身上穿着,分明有幾絲貴氣,卻又偏偏讓人覺得很舒服,覺得這顏色很適合他的感覺。
“參見璽殿下。”
如煙連忙退開兩步,俯身蹲下給東方璽行禮。
東方璽手中還端着讓隨月煮的桂圓蓮子粥,剛纔如煙突然衝出來,幸虧他反應夠快,端着蓮子粥的左手及時退開,不然鐵定是要灑兩人一身都是了。
“快起來,如煙,你看,你最愛喝的桂圓蓮子粥,我特意吩咐隨月煮的。”
東方璽住阻止了欲要行禮的如煙,右手就要拉起如煙的手到臥房中間的桌椅坐下,“你睡了這麼久,醒來一定餓了,快把這粥喝了,等會我要帶你看一個驚喜。”
如煙後退一步,躲開了東方璽伸來的右手,退到一旁小聲開口,“殿下,萬萬不可,奴婢只是一介婢女,不值得殿下如此費心。”
東方璽一愣,顯然沒有料到如煙會有這樣的舉動,空氣中靜謐了一會兒,東方璽把手中的蓮子粥放至桌上,轉身對着如煙開口,“如煙,你怎麼了?”
“殿下不要多想,如煙只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如煙本是皇后娘娘宮中之人,今日怎會到殿下這裡來了,還望殿下爲如煙解惑。”
如煙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剛纔如煙的舉動已經讓他覺得不快,此時聽到如煙問起問這個,一時間彷彿又高興起來,“母后已經同意你來我宮中,以後你就是我宮中的人了。”
如煙刷的臉色就白了,皇后這是還是不肯相信她,竟然允諾殿下這樣的要求。
假如自己就這樣留在了殿下的宮中,皇后娘娘如何會善罷甘休,昨晚自己飲下那杯分明知道有問題,還是喝下去的美酒,就是拿自己的命在賭。
今日發現自己沒死,如煙本以爲自己賭贏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轉危爲安,沒想到皇后心機如此深切周密,爲了斷絕她一切念想,後招竟都還在後面。
想到這裡,如煙心中暗暗咬了咬牙,強忍着心中難受開口,“殿下,奴婢懇求殿下恩准奴婢回到皇后宮中繼續伺候娘娘。”
“爲什麼,你難道不想跟本殿下在一起?”
東方璽吃驚的瞅瞭如煙一眼,忽地從椅子上起身,上前握住瞭如煙的手,“我們不是說好以後你都會陪着我,你要反悔你說過的話?”
如煙把自己的手從東方璽手中抽離,“以前是奴婢不懂事,纔會大逆不道說出一些讓殿下誤會的話,以致讓殿下當真,奴婢該死。現在奴婢已經認清自己的位置,殿下的身份更不是奴婢能夠所染指的,奴婢現在只想在皇后宮中一心侍奉皇后娘娘,還望殿下成全。”
隨着如煙的話講完,東方璽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此時他的身上沒了那種想要讓人親近的氣質,渾身俱是壓抑的滔天怒意,駭人的冷意慢慢從黑衣向着四周散發。
如煙垂下眼簾,心中此刻也是無休止的驚慌,這個樣子的東方璽她還不曾見過。
“此話當真?”
良久,東方璽終於冷冰冰開口,話中寒意讓如煙止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東方璽的身影再次逼近,“謝如煙,你在怕什麼?”
“殿下…”
如煙驚慌的開口,身子卻被東方璽困於茶桌與他的臂膀之間,如煙只有努力用手撐着桌面才能讓自己勉強穩住身體。
東方璽今年正值志學之年,身軀卻發育的良好,身形現在已經宛若成年男子一般。
如煙十歲進宮,到現在已是四年過去。進宮之前身體跟同齡人比起來,弱了不是一丁半點,後來經過九死一生到了皇后宮中,四年來倒是沒有受過什麼苦,身子也慢慢長開了。
兩人現在可以稱的上是同一年齡段,但是畢竟男女不同,現在的東方璽已經足足差不多高了如煙一頭。
“告訴我,你在怕什麼。”東方璽俯至如煙耳邊,口中說話間噴出的熱氣吹的如煙臉頰都泛起粉色來。
“是母后,還是怕我以後不會只放你一人在心,你說。”
“殿下!”
如煙幾近尖叫的叫了一聲,終於忍不住伸手推開東方璽,“殿下多慮了!如煙求殿下讓如煙回到皇后娘娘宮中,殿下,你就當如煙死了,你就讓我走吧,我保證,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東方璽仍舊沒有讓如煙得逞,他的手臂紋絲不動,如煙推不開他分毫,只能抓着他的手臂懇求。
“你當真這麼想回我母后那裡,”東方璽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如煙的下巴,迫使如煙不得不擡起頭來與他對視,“倒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
如煙眼睛一亮,眼中的焦急轉化成滿滿的希翼。
東方璽看到如煙眼中升起的希翼之色,眼眸中的色彩逐漸淡了下去,“不過,”
“不過什麼?”
“除非,你吻我。我說滿意,你就可以走。”
什麼?
如煙錯愕的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無理的要求?
“殿…殿下,奴婢不懂……”
半晌,如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從嗓子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不懂?”東方璽扯起了一抹笑容,“是不懂我的意思,還是不懂怎麼做?”
“奴婢…奴婢…”
如煙漲紅了粉頰,依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東方璽盯了他一會,挑起她下巴的拇指觸到了如煙的脣邊,如煙感覺東方璽的拇指拂過她的嘴脣,如煙強忍着才讓自己沒有躲開,整個脣卻都在顫抖。
東方璽俯身慢慢傾向如煙,如煙渾身像是被施了咒語一般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對方就這麼湊了過來。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近的如煙能看清對方臉上細小的絨毛,終於,如煙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脣上覆上一片涼意,如煙這下更是不知道手該往哪裡擺,心跳早已跳的如同打鼓一般,驚慌之餘腿腳都軟了,東方璽似乎早就察覺到如煙的動靜,在她身子軟下之前,搶先一步圈住了她的腰。
被東方璽動作驚到的如煙想要推開他,冷不丁對方另外一隻手也覆上她的脖頸,強而有力的桎梏容不得如煙掙脫半分,只能被動的承受東方璽的這個吻。
終於,當東方璽放開她的時候,如煙一隻手撐在桌前,另一隻手撫在胸口,拼命的大口呼吸着空氣,良久,才平復下來。
如煙心中又羞愧又氣惱,“不知殿下可還滿意,現在能否放如煙回皇后娘娘宮中?”
如煙的口氣硬邦邦的,沒有一絲婉轉之意,東方璽實在很過分,她不介意被他吻,但是絕對也不是現在的情況下!
“你…”
東方璽被如煙如此語氣噎到,只說了一個你字就不知道該如何再言,頓了一會兒偏生撩起衣袖慢慢的摩擦於脣,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開口,“我想你應與她人不同,方纔一試,倒也不過如此。”
如煙的臉色頓時慘白,未等她做出反應,東方璽已再次開口,“墨弦,”
“屬下在。”
墨弦不知何時已站在屋內,抱拳對着東方璽行禮。
東方璽掃了一眼如煙,轉過身背對着她走至窗前,“送如煙姑娘回鳳棲宮。”
“屬下遵命。”
墨弦當下拳頭,領命以後站直身體,對着如煙向門口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如煙姑娘,請。”
如煙盯着東方璽的背影,脣角微動,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咽於喉中,只餘留一句,“奴婢告退,殿下多多保重。”的客套之語,邊轉身匆忙離了宮殿。
如煙只想快些離開,慌亂到跟在墨弦身後走路的步伐都是凌亂不堪,以至於她沒有注意到走出東方璽內殿大門,大殿外的院子被人用海棠花精心擺出的如煙兩個字,以及字的周圍用花兒圍成的一顆心。
而東方璽,在她走出臥房的那一刻身形微動,已控制不住追了出來,停頓片刻便一個縱身飛上了房頂,其實只要如煙能回頭看一眼,就能看到屹立於房頂之上的東方璽,可惜,她不敢回頭,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