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蓮宮
“賤人, 賤人,哈哈哈,你這個賤人, 給本宮去死, 去死——”
憐皇貴妃憤怒的叫道, 一邊將桌面上的東西通通掃落在地, 瓷器落地發出的碎裂聲彰顯着她無盡的怒氣。
伺候的宮人已經被東方玉揮退, 他垂手佇立在一旁,漠然的看着憐皇貴妃發狂,沒未上前阻止。
憐皇貴妃哭鬧了一陣, 直到累了身子歪倒在椅子上,擡首見到無動於衷的東方玉, 瞬間掙扎着衝到了他跟前, 雙手抓着他的手臂。
“你該繼位的, 皇位是你的!你爲什麼不爭!爲什麼不爭!”
“母妃,你冷靜點…”
“冷靜?哈哈哈, 你要我怎麼冷靜?這天下都是他們了,以後你還如何在這宮中立足!你說啊,啊?”
“母妃,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你莫在提及此事了, 宮內人多眼雜, 一切小心纔是。”
東方玉淡然的說出這番話, 擡起右手, 撫掉了憐皇貴妃抓住他手臂的雙手, “父皇剛走,眼下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就算要做點什麼,也不是眼下,您說呢?母妃。”
東方玉眼中泛着冷漠的光芒,表面並無波瀾望向憐皇貴妃,憐皇貴妃面上正抽泣不止,看到東方玉此番,有瞬間的愣症。
“好了,母妃,你好好休息。兒子先告退了。”
憐皇貴妃怔怔的看着東方玉轉身,然後背影離她越來越遠,直到宮門開啓,陽光瞬間灑到了遠走之人身上,還是一派的溫潤如玉,只是,無形中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東方玉走在路上,一路上有宮人陸續向他請安,雖然動作是恭敬的,但是莫名的或同情或嘲諷的眼神讓他感覺背上如芒刺在背,萬般不自在。
父皇去世的那一晚,剛得到消息匆忙出門之際,就見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飛鏢破竹之勢向他飛來,他穩穩的接住了這隻鏢,這鏢上面紮了一張紙條。
掃視四周,投鏢之人早已消失不見。
取下這白色紙條打開,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聖旨裡裹了密箋,皇上有旨,處死宮女如煙。
這條消息就像湖裡猛然投進了一顆巨大的石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父皇的聖旨早已擬好,只有慕相和顧相看過,放在清心殿的皇樑之上。
東方玉不是沒想到這是有人給他下的一個套,但是腦海中一閃現女子的容顏,就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思慮良久,他最後還是決定一探究竟。當天夜裡,他帶了暗中培養的兵士夜探清心殿。
帶着暗衛很輕易的就進了大殿,不費吹灰之力就從房樑上取下了裝着聖旨的錦盒正當他要打開錦盒之際,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
殿門突開,一道身影踏步走了進來,“你竟然真的來了。”
東方玉蒙着黑色紗巾,黑暗中兩人遙遙對視,走進來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皇弟,東方璽。
不願意跟東方璽產生正面衝突,東方玉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暗衛撤離,暗衛收到指令,訓練有素的闖出殿門外,縱身飛躍,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東方璽窮追不捨,其實他們兄弟倆的功力不相上下,唯一一點是,東方璽的招式還是東方玉教的。
就這樣追了一路,東方玉終於在一處隱蔽的地方甩掉了東方璽,當他趁着不斷跳動的燭火看清楚聖旨上的內容時,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他的目光隨即落在聖旨的其中一處,上面的三個字署名刺痛了眼睛,父皇選擇的人是皇弟。
東方玉合上了聖旨,將手中之物懸於空中,吩咐心腹道:“還回去。”
聖旨失竊,又追回,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都在東方玉的預料之中,在宮內的每個人都會演戲,東方玉葉不例外。相反,不屑於演戲的他,演起戲來倒是更容易讓人相信。
*
東方俞明葬入皇陵以後,幾日後在崇業朝堂外的廣場正式舉行了登基大典,那天文武百官皆跪下對東方璽行三叩九拜之禮,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每家每戶稅銀從原來的三層減少到一層,百姓一派歡欣鼓舞。
皇后被尊封爲皇太后,封號爲宏德,一干有東方俞明子嗣的先帝妃嬪,除了皇后,其他的都各自有了太妃的封號,憐皇貴妃被尊爲良賢太妃,至於沒有子嗣的,皆送到“靜心庵”帶髮修行,或送去皇陵爲東方俞明守靈。
數日後
“如煙。”
如煙正同靈霜一同爲殿內大院的迎春花澆水,忽然聽得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轉過身來看到一身水青色宮裝的青雨。
“給姑姑請安。”
如煙和靈霜慌忙放下了手中澆花用的葫蘆水瓢,屈下身子給青雨行禮。
“不必多禮了,如煙,你隨我來。”
說完,青雨掃了她們兩個一眼,轉過身邁步前行,身後的如煙和靈霜對視一眼,如煙連忙起身追了上去。
青雨一路帶着她走,如煙默默跟在她的身後,這條路她認得,分明就是去往祠堂的方向。
一路無言,直到接近了祠堂的大門,青雨才停下了腳步,“進入吧,太后她老人家在裡面等你。”
“多謝姑姑領路。”
如煙對着青雨行了一個欠身禮,口裡道着謝,然後推開了祠堂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身後大門緩緩合上,祠堂裡靜悄悄的,只有明黃色的迎春花靜靜的綻開,偶有微風吹來,枝條隨風微蕩。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了祠堂內,映入眼簾的是皇太后跪在蒲團上,手持焚香虔誠祈禱的背影,如煙躊躇了幾秒鐘,終於小聲開口道:“太后,奴婢來了。”
皇太后的身影終於有了一絲邂動,她執香衝着庵堂內敬奉的牌位拜了三拜,雙膝挪動向前,直到將焚香插進了桌面上的香爐內,這才從地面起身來。
許是跪的久了,起身的太后身子有些不穩,如煙適時的上前扶起了她,將她扶至一旁的桌椅旁坐下,執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清茶遞至她跟前,“太后,請喝茶。”
太后接過了她手中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放至一旁,清了清嗓音道:“在哀家跟前不用這麼拘束,坐。”
太后示意讓如煙坐到隔着茶桌的另一處椅子上,如煙聽話的坐下了,面上勉強應道:“謝太后賜座,奴婢惶恐。”
“這次哀家差人喚你過來,是想跟你說,以後哀家這你就不用伺候了,皇帝那缺個貼心的人兒,你就去皇帝跟前伺候着吧。”
“太后,奴婢……”
“你別跟哀家說什麼你不願意,你想在哀家身邊伺候的話,這話騙不了哀家,更騙不了你自己。”
太后打斷了如煙欲要出口的話語,見她緘默了,繼續說道:“哀家現在已經是崇業最尊貴的女人,哀家的兒子又是崇業的皇帝,榮華富貴,權勢皆以在手,此生也不算白活。”
“皇帝初登大位,形勢看似波瀾不起,實則兇險暗藏,這次哀家想讓你去皇帝身邊,是因爲哀家知道,你不會害哀家的兒子。”
“哀家還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很好奇,爲什麼哀家轉變這麼大,那是因爲,富貴榮華過眼雲煙,宮內想尋一段真情難得可貴。先帝一生妃嬪佳麗從未間斷,與哀家相敬如賓,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居多,現在我兒做了皇帝,以後身邊的鶯鶯燕燕必定不可少,弱水三千,恐難尋一人真心。”
“男人的一生或許會經歷很多個女子,哀家不希望以後看到我兒對後宮哪一位女子專情,這是帝王大忌,若想杜絕此患,除非讓我兒對女子斷情絕念,哀家知道這樣對皇帝,對所有的女子都不公平,但是哀家知道你心中也是希望皇帝能夠君臨天下,當一位人人稱讚的明君。”
太后每說一句,如煙臉色就白一分,直到太后講完最後一句,如煙動了動嘴脣,勉強開口道:“太后娘娘,您要奴婢怎麼做。”
“答應哀家,陪我兒度過登位最艱難的這三個月,三個月後,找個藉口離開我兒,哀家會想法子送你離開,同時哀家會派人照護好你的父母和弟弟,免去你所有的後顧之憂。”
太后不再看如煙,扶着桌椅的把手站起身來,背對着如煙走到內堂的門口停下腳步,擡首迎着暖意的陽光,再次開口:“哀家知你心裡必定怨恨哀家,但是身爲一個母親,我必須這樣做,才能讓自己的兒子徹底的成長起來,希望你能理解哀家。”
如煙望着太后的背影,陽光透過空隙照耀到內堂的地面上,白花花的刺眼一片,她微擡首,努力將欲流出眼睛的淚水逼回,寂寥開口:“奴婢答應您,也請太后務必好好照顧奴婢的家人,奴婢只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