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裡陰暗潮溼,地面雖稱不上髒亂,但也是泥胚鋪地,稍有些坑窪不平。論路虎的身份,應該不屑於進入這牢房之內,但見他置身在這灰暗牢房中,面上平靜如常,竟無一絲棄嫌之意。
“我說過聰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長。”
路虎再次開口,站在牀榻不遠處的破舊桌子前。那桌椅看起來歷史悠久已經不能全力坐於上面。
如煙冷冷與他對視,“在獵場假扮大皇子的也是你,對不對?”
“你這般處心積慮置我於死地,我謝如煙到底哪裡得罪了你?”
路虎一步一步走近如煙,直到牀沿邊才停下腳步,衝着如煙勾了勾手指,“你靠近一點,我告訴你。”
路虎的表情似笑非笑,如煙微揚起頭仰視這個此時此刻俯視她的這個男人,慢慢從牆壁起身,向着牀沿邊挪了過去。
“我過來了,現在你可以——,”
“咳咳咳…你做什麼…”
開口發問的如煙沒想到路虎會突然發狂,在她還未講出話語之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路虎用的力氣很大,不能順暢呼吸的如煙奮力拍打他的手臂,企圖把他的手臂拉開,奈何兩人力氣殊途,依舊不能撼動他分毫。
“謝如煙,你該死!”
“想知道爲什麼,對嗎?”
“謝如煙,你配嗎?”
路虎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恨意,如煙不明白這個之前跟她素不相識,沒有深仇大恨的男人爲什麼這麼恨她。
被他掐住脖子的如煙眼前已經陣陣發黑,意識快要流失之際,如煙右手奮拽住路虎的衣衫,“你…就算死,也讓我死的…死的明白一點…,不,不然,我做鬼也…也不會放過你…”
“好,我就讓你死的明白一點,”路虎冷哼一聲,甩開了如煙的身體,由於慣性她被路虎這股毫不憐香惜玉的動作給推的撲倒在牀榻。
“你可還記得,三年前在崇業皇宮與你同住一屋的敏春——”
這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牢房炸起,如煙的臉色一下慘白。敏春,這個名字是如煙一直不願提起的以往。
如煙進宮,確切的說被母親賣進宮中爲婢。像她們這種因爲家中重男輕女的思想,以及家庭貧窮的原因被送進宮,自少就吃了很多苦,不比那些王宮大臣的女兒,可以長大了風風光光的進宮參選,或者皇上親自指一門好婚事。
剛進宮的如煙不能夠從被父母拋棄的狀態中走出來,雖然有很多相同遭遇的女孩子,卻始終覺得沒辦法做到與她們一樣有的吃喝,有的穿住就好。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陰鬱寡歡,教導的姑姑也不喜她,有些髒活累活都讓她去做,唯獨一個叫敏春的女孩對她不同,她不會因爲教導姑姑對她不好而像別人一樣去排斥她,而是像對待一個正常人一樣與她交流。
在她做完了姑姑多給她分配的活以後回到住處,能看到敏春給她留的饅頭和蘿蔔切成條做的鹹菜,有的時候如煙夜裡當值,敏春也會偷偷跑出來陪她。
在敏春的陪伴下,如煙很快從剛進宮時的憂鬱中走了出來,同時也瞭解到了敏春的身世與她相比更爲坎坷,她父母早亡,只餘她和弟弟寄居於小叔家,她小叔倒是沒什麼,就是小嬸子嫌她和弟弟在家裡白吃白喝,沒少與小叔吵鬧,爲了不讓小叔夾在中間爲難,敏春自願賣進宮當奴婢,唯一的條件就是小叔要照顧好弟弟。
敏春進宮以後盼着的就是快些長到二十五歲放出宮,能看到平安長大,健健康康的弟弟。如煙和敏春約定,以後在宮中要互相扶持,在宮中視對方爲姐妹,一起認認真真的在宮中做事,直到平平安安的出宮。
然而這個美好的設想在幾個月後被打破了,負責她們的除了教導姑姑,還有一位被降了位的厲公公,這位厲公公本宮厲奎,原本是在皇上的妃子,麗嬪身邊當差的,麗嬪不小心犯了觸怒了皇上,就被貶到了冷宮,原來隨身伺候的奴才也被遣散到各個宮中。
而這位厲奎花了點小錢賄賂了分差的主管,某得了一份管理新進宮小宮女的差事。這份差事實際上是個美差,如若他能安分守己,安安逸逸的過日子倒也不是不可。
壞就壞在,厲奎原來在麗嬪宮中當差時,皇上都是去的少留的也少,麗嬪又是個耐不住寂寞的,膽子也是極大,有時候就喚厲奎去她閨房“伺候”,而他本人爲了討好麗嬪,也學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次次都弄的麗嬪歡愉異常。
而厲奎還有一項讓人不恥的作態就是喜歡褒瀆與他同宮當差的宮女,麗嬪爲了自己的好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宮女們迫於厲奎的威逼利誘,被佔了便宜也不敢說出來,久而久之厲奎的性子就變得越來越乖張,在麗嬪宮內囂張跋扈,爲非作歹無一人敢制止。
後來麗嬪被打入冷宮的時候,厲奎惶恐萬分,生怕一朝被抓進大牢,但是他們被遣散後,過了一段日子也沒見什麼動靜,他的膽子又開始變得大了起來。
教導姑姑在宮中已久,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勢力,厲奎自然不敢招惹,外殿的厲奎更是不好下手,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這新進的宮女們身上。
他選了一圈,最後把主意打到了如煙身上,原因是如煙身形瘦小,平常做什麼都不起眼,就算對她做了什麼,諒她也不敢說出去。
懷着這種心理,有一日,他把如煙叫到了自己房中,年幼的如煙自然不懂厲奎打的是什麼主意,恭恭敬敬的站在房內問厲奎有什麼吩咐,卻見厲奎繞過她走到房門前把門給關上了,聽到身後傳來關門聲的如煙心中奇怪,卻也沒有多想。
卻不想身後的厲奎竟然一下子從背後抱住了她,一手圈住她的身體,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嘴裡還污言穢語說:“小丫頭,還是雛吧?哈哈,讓厲公公我教教你怎麼快活…”
被厲奎緊緊桎梏的如煙這才徹底驚恐起來,然而她的力氣是掙脫不了厲奎的,被厲奎扛着丟到了牀上,接着這人就撲了上來,如煙張口呼救,厲奎卻笑着說這後院的人都已經被他遣走了,叫也沒人來救她。
不到十二歲都女孩力氣能有多大,無論她怎麼抵死反抗,外衣都被這禽獸扯離開來,看着這張噁心的臉,如煙簡直要吐了,反抗中的她不小心抓到了厲奎的臉,厲奎摸了摸自己被抓傷的地方,看到手上有了血跡,迎面劈手就給瞭如煙一耳光。
如煙被這一耳光打的懵了,耳朵轟隆隆的,身子倒在牀上無力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厲奎解自己的衣服,千鈞一髮之際,如煙聽到“砰”的一聲瓷器碎裂的響聲,接着看到厲奎身子晃了晃,腦袋上就有血順着流淌下來,然後就看到了舉着碎裂花瓶站着的敏春。
厲奎硬生生捱了一下,腦袋見了紅,扭頭見到是敏春,臉上更是陰沉沉的笑了,敏春被他的笑嚇得退了一步,顫着聲音喊如煙的名字,叫她快跑。
厲奎沒有理會他還流着血的腦袋,而是一步一步朝着敏春走近,“跑?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跑,都得在這給我陪老子風流快活!”
如煙努力讓自己從牀上起來,身子從牀上滾落,撲在厲奎腳邊讓敏春快走,敏春搖頭,手上抓了一個茶壺在手裡,迎面向厲奎丟過去,厲奎輕易的就躲過了她的襲擊。
如煙這時也腦子清醒了一些,明白這個時候沒人會來救她們,只能自己救自己。於是她努力讓自己從地面爬起來,也拔了頭上剛進宮賞賜的銅釵,舉着銅釵向着厲奎而去。
厲奎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敏春身上,他背對着如煙,但是如煙的一舉一動,敏春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她小心的躲避着厲奎的追尋,企圖給如煙製造機會。
終於,如煙離厲奎越來越近了,卻不想腳下踩到碎裂的瓷片,被銳利碎片扎到的如煙隱忍着不叫出聲,敏春自然看到她被碎片扎到,突然緊張的樣子被厲奎看在眼裡,他是多精明的人,立馬就回過身來,看到如煙想要暗算他,大步朝着如煙走過來,如煙後退着,也沒能躲開厲奎掐住她脖子的手,眼看着如煙就喘不過氣來,敏春衝了上來。
她奮力將原先手中碎裂的花瓶口紮上了厲奎的手臂,厲奎吃痛,甩開了如煙,敏春抓住厲奎的手臂大叫,“如煙快走,”厲奎又痛又急,大手扯着敏春想要掙離她,敏春對着他的手臂一下子咬了下去,死不鬆口。
眼看着厲奎用手或者用其他東西去傷害敏春,可是敏春就是死死的咬住他不鬆口,她的眼神是望着自己的,她希望自己走,如煙淚水大顆大顆的掉落,終於狠下心,含着淚從地上爬起跑出了門去。
臨出門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惡魔般的厲奎手中濃重的血跡,和嘴角流着血倒下的敏春,撕心裂肺的痛意和恨意從心肺傳來,彷彿就在那一瞬間長大。
如煙最後看了一眼厲奎,轉身狂奔跑開,拼命的奔跑中,如煙知道厲奎在後面追她,也知道被厲奎追上她就會沒命,但是她只能不停的跑,去尋找一個能救她和敏春的人,她不信這央央皇宮就任由厲奎爲非作歹。
拼命的奔跑中,有其他的宮人指指點點,卻沒一個人上前制止厲奎對她的追尋,直到到了如煙再沒力氣往前跑。
被厲奎追上的如煙只能任由對方拉着自己的手臂在地面拖着走,直到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你們在做什麼,這是怎麼了?”
隨後就是一道尖細的斥責聲,“大膽奴才。見了皇后娘娘還不行禮?”
厲奎慌張的行禮聲傳入耳中,如煙已無力再發出聲音,原來不知不覺得奔跑中她闖進了御花園內蓮湖的涼亭旁,亭子裡坐着的,就是崇業的皇后,傅蓉兒。
一身髒亂外加血跡的小宮女,和一個腦袋流血的的太監,自然引來了皇后娘娘的注意,厲奎死死的將如煙掩在身後,歪曲事實,“奴才讓這小丫頭做點事,可是這丫頭非但不做,還發瘋把奴才的頭給打爛了跑出來,奴才正是要帶她回去驚擾了皇后娘娘,請娘娘饒命。”
被厲奎摁着的如煙口中嗚嗚的叫着,說不出一句話來,皇后娘娘擺了擺手,“不過是個不聽話的丫頭罷了,餓她幾頓便聽話了,帶下去吧。”
“多謝娘娘教誨,奴才告退。”
眼看着求救無望,被厲奎強制押着帶走,她求救的目光也暗淡下去,敏春爲了救她已經不知道是死是活,一想到被厲奎帶回去會受到怎樣的□□,如煙心中就猶如萬箭穿心而過,痛的不能自已。
萬分悲痛下,如煙突然大力掙脫了厲奎的鉗制,厲奎始料未及,慌張追上來,卻見如煙快步奔向了蓮湖,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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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
看到如煙臉色驟變得路虎再次出聲,臉上恨恨的,盡是恨不得殺瞭如煙之意。
如煙慘白着臉轉過頭來,“你,是敏春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