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夕想到月清絕手中的千年龍魄,話鋒一轉,“如今千年龍魄和引魂丹都在楓月谷,你父皇的病該怎麼辦?”
她最終還是沒有將千年龍魄帶給他。
“月公子給了我不少名貴藥材,姑且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我父皇大限將至,天命不可逆。”
“雖然父皇自幼待我不親和,但是他始終是我父皇。”楚君昱眸光深邃,“自小他就冷眼旁觀別的皇子對我的欺辱,不知他是有意鍛鍊栽培我,還是因爲當年我母妃的事情而討厭我,呵……如今我也不想去猜。”
安文夕默然,皇家的事情,又有多少是可以說得清的。
“胭脂,不如我們來下棋吧。”楚君昱看着安文夕臉色微變,立即轉了話頭。
“好。”
楚君昱指尖掠動,不出片刻,已經在棋盤上擺出那日的剩局來。
安文夕驚道:“你竟然還記得?”
“這是自然,該你了。”楚君昱翩然落下黑子。
這一局足足下了一個時辰,茶水都已經添了三次。
楚君昱勾脣道:“胭脂,你輸了,想贏你一局真是不容易。”
“馭——”夜影勒住了繮繩,慢慢放緩了速度,他撩起車簾對楚君昱道:“殿下,前方有人攔住了去路,依稀可以認出是夏皇身邊的羽衛。”
夏皇?
安文夕聞言,手裡捧着的手爐驀地一鬆,他追來了!
楚君昱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安心待在裡邊,我去外面瞧瞧。”
漸漸靠近前方的青蓬馬車,左言勒住繮繩,停了下來。看着楚君昱掀開車簾,他利索的翻身下馬,行至車前,突然單膝下跪道:“屬下左言恭迎瑾淑妃。”
馬車內的安文夕驀地一驚,來人是左言?
楚君昱譏諷的笑道:“瑾淑妃早就死在了夏宮,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瑾淑妃了!”
左言起身道:“三殿下,敢問車內何人?”
“本宮車內何人,似乎沒有必要向左大人報告吧。”楚君昱居高臨下瞧着左言。
“三殿下如此遮掩,難道馬車裡藏了什麼人不成?”
“放肆!”夜影一把抽出腰間的劍指着左言。
左言不以爲意的笑了笑,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來,“勞煩三殿下將這兩樣東西交給車內之人。”
楚君昱淡淡掃了眼左言手裡的東西,絲毫沒有接的意思。
安文夕將車外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左言來此,想必是北宮喆想將她帶回去!
左言淡掃了眼手裡的東西,對着馬車道:“瑾淑妃,不知您是否認識這綴着瓔珞的羊脂玉和紫玉玲瓏簪。”
安文夕心中一驚,羊脂玉是箐姑姑的貼身之物,而紫玉玲瓏簪則是她及笄之時賞給香茗的,那小丫頭喜歡的不得了,一直佩戴着。她去楓月谷之前,只是將箐姑姑和香茗安排在了以前她在外面購置的一處別苑裡,還沒有來得及將她們接進鳳青軒,難道北宮喆找到了她們?她心中越發不安起來,一把掀開車簾,對左言道:“給我!”
她慢慢握緊手裡的東西,咬牙道:“北宮喆真是越來越讓人噁心!”
他竟然三番五次拿箐姑姑和香茗來威脅她!
“瑾淑妃先不要動怒,請聽我說……”
“左言,不要再叫我瑾淑妃,我不是!”
“好,公主,皇上讓我轉告您一句,西楚三殿下此次回京是要和西楚世族月小姐完婚的,您確定要跟着去?”
完婚……
安文夕聽到這個字眼,緊緊抿了脣,好像這麼多的天來,她一直都被人耍弄一般,再次想起他那日的承諾,只覺得好笑。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去斥責他。
她一直都知道他有未婚妻,更何況,她曾是北宮喆的瑾淑妃,已非完璧之身。她知道他不介意,可是她介意……
靜下心來,慢慢覺得釋然,她和楚君昱之間,一直都是他在主動,他對她的好她看在眼裡,她從來都沒有去迴應什麼。
楚君昱立即慌了神,想要去拉她,卻被她匆匆避開。
“胭脂,你聽我說……”
安文夕嘴角攢出了一抹笑來,“玉公子,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長的時間。”
她不怪他,她沒有理由去怪他。
看着安文夕越加淡然的神態,楚君昱心裡越加的悽苦,這麼長的時間他難道一直不曾在她的心中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麼?
因爲不在乎,所以不傷情……
楚君昱看着她苦笑道:“胭脂,回西楚好麼?”他覺得現在他的愛情已經低到了塵埃裡。
安文夕咬了咬脣,最終搖了搖頭,“玉公子,對不起……”
“胭脂,我不要對不起!”
“可是……”
“我這就出動所有暗衛將箐姑姑和香茗帶回西楚好麼?”
“殿下!”夜影痛心疾首道,殿下現在已經被這個妖女迷惑的失去自我了,難道他連一直籌謀的皇位也不要了麼!
“公主,我們走吧。”左言催促道。
“我要先見到她們!”安文夕冷冷道,“還有,我不要回夏宮!”
“皇上已經吩咐,只要您肯回去,您提出的要求他都會滿足!”
“慢着,本宮倒要看看你如何帶她回去!”楚君昱緊緊攬住安文夕的腰,將她禁錮在懷中。
左言劍眉一擰,腰間的長劍已然出鞘,“三殿下,若是你執意如此,休怪左言無禮了!”
“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了!”楚君昱臉上一向的溫潤被邪魅所代替,右手一翻,握緊了長劍,指向左言。
“都停下!”安文夕怒道。
“胭脂……”
“楚君昱,你放我走吧,我不值得你如此。”
腰間的手不禁沒鬆,反而更緊了,楚君昱眼底掠過,他好不容易纔讓她和他一同去西楚,怎麼會放手?
安文夕用力掰着他的手,“不要逼我好麼,我答應你,等我處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就去西楚找你。”
楚君昱眼瞼垂下,輕抿薄脣,圈着她腰肢的手驀地一鬆,看向安文夕道:“胭脂,我等你一起喝梅花酒,不要讓我失望。”
“好,一言爲定。”安文夕撐着車轅,跳下馬車,對左言淡漠道:“走吧。”
左言大手一揮,後方緩緩駛出一輛馬車來,左言抱拳道:“公主,請上車。”說着伸出手來要扶她。
安文夕淡淡掃了一眼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話音剛落,安文夕已經輕盈的躍上馬車,她回頭看了眼楚君昱,只聽他道:“胭脂我等你。”安文夕拂着簾子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緩緩放下車簾,走進馬車內。
左言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大聲道:“出發!”
夜影看着前方的馬車遠處,心中暗想,也許這對殿下來說是一件好事!
在馬車上顛簸了十餘日後,再次來到了承安,左言果然沒有將安文夕帶回夏宮,而是一路輾轉來到一處十分僻靜的山莊。
此處隱在山林深處,了無人煙,四季常青的樹木蔥榮一片。
馬車行了很久才緩緩停下,左言爲安文夕掀開車簾道:“公主,到了,請下車。”
安文夕伸出玉手撩開馬車一側的簾子,打量了眼四周,整個山莊黛瓦白牆,渾厚中透出一股婉約,枝杈遮掩之間依稀可以辨出青末山莊四個模糊的字來。
安文夕放下側簾,抱了手爐從馬車內探出頭來,右手一撐,翩然落下馬車。
“公主,這邊請。”左言爲安文夕引路道。
進了門,景緻又有些不同,青磚門罩,石雕漏窗,木雕楹柱,宛然一副江南小院之景。
“左言,這青末山莊……”
“回公主,這青末山莊是皇上兩年前購置的別苑,原本是打算送給公主的……”說話這裡,左言立即停了下來,然後看了眼安文夕臉上並無異色繼續道,“公主,您注意腳下,從這裡往前走,然後再第一個路口處左拐,最後直走就可以直達正房,左言就不陪您進去了。”
“你去忙吧。”安文夕淡道,握緊了手裡的羊脂玉佩和紫玉玲瓏簪往前方走去。
偌大的房間內溫暖如春,知道她要來,北宮喆早就吩咐人將房內燒得暖烘烘的。整個房間因爲沒有任何下人而顯得有些空曠,北宮喆負手而立,黑衣的絳袍上繡着五爪金龍,日月星辰落在兩肩上熠熠閃光,白色貂裘襯得他臉若冠玉。墨發一絲不苟被冕冠束至頭頂,盡顯尊貴桀驁。
他聽到房門處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黑瞳剎那間擡起,視線緊緊鎖住來人。
安文夕剛進入房間,身上驀地涌出一陣暖意,而前方不遠處溫度驟降,令人如臨冰窖,不禁打了個寒顫。
安文夕驀然擡頭,對上那雙略帶憤怒的幽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