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涼掃了眼北宮喆背後的箭,凝眉道:“這一箭幾乎將他的身體刺穿,只怕……”只怕情況不容樂觀。就是沒有傷到心臟,流了這麼多的血,再加上拔箭,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過來。
“他不會有事的。”安文夕抿脣,飛快的封住了北宮喆周身大穴,儘量減少流血。
歡涼掃了眼地上的北宮喆咬了咬牙,現在的確是一個除去他的好機會,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覺。可是他畢竟是爲了公主受傷,恩將仇報,她做不來也下不去手。
更何況,看着公主眼底的擔心和害怕,她知道公主已經完全沉淪在北宮喆的懷中,不記得報仇了。現在看來,公主一定會想辦法救活北宮喆的。
不管公主怎樣選擇,她都支持公主。報仇也好,放棄也罷,只要公主喜歡就好。
“公主,我們趕緊去找月公子吧。”
“小師妹,趕緊將他扶到馬車上來!”襲勻不知道從哪個方向趕着一輛馬車冒了出來。
襲勻走到跟前,飛快的下馬,然後攙起地上的北宮喆。
他纔不在乎什麼國恨家仇,他只希望他的小師妹可以快快樂樂的,沒準她一高興,就把歡涼許給他了。
“駕——”噠噠的馬蹄揚起一陣塵土,模糊了身後的視線。
“襲勻,你慢一點,太顛簸了。”安文夕抱着北宮喆,讓他趴在她的腿上,緊緊握住他的手。
“你起開,我來。”歡涼一把從襲勻手中搶過來繮繩,將他往旁邊一趕。
“我這不是想着趕緊回到軍營麼。”襲勻努努嘴。
安文夕指尖輕顫着拂過北宮喆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的脣。有多久,她沒有這樣觸碰過他的臉龐了?
這一刻,她無比的清楚她的內心,她想他活着!
剛來到夏營,歡涼立即去叫月清絕,安文夕急忙將北宮喆攙到了主營帳內。
月清絕聽聞北宮喆受了箭傷,當即愣了一瞬,然後抓起藥箱就奔向了主營。
看着那幾乎全部沒入血肉的羽箭,月清絕雙眸一黯,飛快的從藥箱裡取出一枚藥丸喂入北宮喆嘴中,然後將他身上的盔甲一一脫掉,拿出剪刀將貼身衣物剪開。
安文夕擰了巾帕,小心翼翼的將傷口周圍的血漬擦掉。
月清絕抿了抿脣道:“這一箭極深,雖然沒有傷到心臟,卻壓迫着大動脈,萬一拔箭過程中,觸動了大動脈,引起大出血的話……”
“月公子,你儘管拔就是,我相信你。”
月清絕一陣冷汗直流,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個棘手的情況,偏偏對象還是北宮喆,他自己都沒有把握,她拿什麼相信他?
“拿我的血救他!我的血中融了千年龍魄,當時他就想用我的血救江向晚……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我都要試一試。”
月清絕落到安文夕臉上的眸光幽深,半晌垂眸道:“好!我定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北宮喆!”
安文夕在北宮喆嘴裡塞入巾帕,防止他忍受疼痛時咬破嘴角。
月清絕取出手術刀,蘸了酒,不斷地在火上來回烘烤,然後立在北宮喆身側,在箭頭入體的地方垂直割開了兩道,一點點的深入皮肉。
安文夕感覺她握着的雙手驀地一顫,北宮喆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月公子,輕一點。”安文夕說着拿着巾帕給北宮喆擦着額頭上的細汗。
月清絕手中的動作一頓,剛想說他沒這麼柔弱,對上安文夕那雙澄澈的雙眸,月清絕心中一滯,點點頭道:“好。”
襲勻和歡涼對視了一眼,盤腿而坐,將內力輸入北宮喆體內,護住他的心脈。
月清絕將箭頭周圍的血肉一點點割開,那箭頭離心臟不過是半指的距離,若是再偏一點,就要擊穿那條大動脈了。
箭頭上面有倒鉤,拔箭的時候稍不注意就會劃破大動脈,引起大出血。
月清絕的指尖有些發顫,他的手中掌握着北宮喆的性命,亦決定着大夏的生死存亡。
“拔吧。”安文夕看着他有些緊張的神情輕聲道。
“哥,別猶豫,喆哥哥一定會沒事的。”
月清絕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握緊了箭身,飛快的將箭頭拔了出來。一道濃稠的鮮血瞬間噴射到月清絕臉上,箭頭的倒鉤生生扯下來一塊皮肉。
北宮喆緊鎖着眉頭,額頭上滾下豆大的汗珠來,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握着安文夕的手都不自覺的加大了力道,勒得安文夕一陣生疼,然後北宮喆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月清絕顧不得擦去臉上的鮮血,立即捂住了北宮喆的傷口,幸好沒有碰觸到大動脈。
“怎麼了?”安文夕急切道。
“有驚無險。”月清絕一邊說着一邊接過來月無雙遞來的傷藥敷到傷口上,用紗布包紮起來。
安文夕鬆了口氣,只聽得月清絕又道:“他到底是失血過多,至於她能不能醒來,就看他能否熬過今晚了。”
月清絕掃了眼北宮喆蒼白的臉色嘆了口氣,這雖然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但是這件事還得靠他自己。
他又清理了一下北宮喆小腹上的刺傷,上了藥纏上紗布。
安文夕抿了抿脣,拿過月清絕的手術刀飛快的在手腕上劃了一道,鮮紅的鮮血頓時汩汩而流。
歡涼看到這一幕,立即收了掌,驚呼道:“公主,你這是幹什麼,你的身子這麼弱,怎麼可以……”
她不反對公主救他,也不反對公主愛他,可是她不允許公主傷害自己啊!
更何況,爲了他,爲了那個曾經肆意傷害折磨她的男人,這麼做值得麼?
“快,拿碗來!”安文夕厲聲道。
月無雙立即衝到外間拿來了一隻瓷碗,遞給了安文夕。
安文夕接了滿滿一碗才放下了碗,扯過紗布將手腕纏了一圈。
看着這滿滿一碗的鮮血,安文夕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他是她千方百計想要殺的人,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親自取血救他。
再次想起那日他要取她的血來救江向晚,她不惜和他同歸於盡也沒有讓江向晚得到她半滴鮮血。百水崖一事分明是江向晚的故意布的局,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絕不會相救算計她的人!
安文夕慢慢扶起北宮喆,將碗遞到他的嘴邊,一點點將血喂下去。
北宮喆喝完血後,安文夕的胳膊早已痠麻不堪。
“你好好照顧他,我去給他開藥。”月清絕囑咐了安文夕一句。
月無雙隨着月清絕一起出了營帳,歡涼抿了抿脣,看了安文夕一眼道:“公主,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
安文夕點了點頭,將北宮喆平放了下來。
襲勻兌了兌歡涼,“走吧,別擔心了,受傷的是北宮喆,不是小師妹。”
相隔不遠處的營帳內,江向晚劇烈的咳嗽着,扶着矮几慢慢走向牀榻,靠在迎枕上大口的喘着粗氣。
現在她的身體大不如前了,即使用再名貴的藥材吊着,她的身體還是一天天的衰敗下去。她不想死,她還沒有當上喆的皇后,怎麼能死?
眼前再次閃過那張妖魅陰森的臉來,她說只有她可以幫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說她可以救她,可以讓她變得強大。
可是,卻要付出那樣的代價……
江向晚微微垂下眼瞼,覆在胸前的手慢慢收緊。
“咳咳……”
“雪嫣,雪嫣……”
讓她取個藥也要這麼久,江向晚有些不悅的擰了眉。
“小姐,小姐……”
瞥見雪嫣兩手空空,不待她開口,江向晚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道:“我的藥呢?”
“小姐,大事不好了,皇上受傷了!”
“什麼?”江向晚立即驚坐起來。
“皇上受了箭傷,是瑾淑妃將皇上拖回來的,月公子剛剛爲皇上拔了箭,聽說……聽說甚是兇險。”
雪嫣話音剛落,江向晚的身子已經掠了出去,直奔主營帳而去。
安文夕溼了巾帕,將北宮喆額頭上的汗珠擦拭乾淨。然後將他身上殘餘的衣服碎布小心的脫下來,慢慢的擦着他身上的血漬。
突然她的手驀地一頓,他的小腹上方有一道清晰的傷口,像一條蜈蚣一般分外醜陋,視線往上看去,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口處,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令她的睫毛輕顫。
一道是她在清河受傀儡術操控的時候,一劍穿胸。
另一道是那次在萬壽節九華殿上,用玄冰匕首所刺。
還有他的脖子上的牙齒印是她在青末山莊上咬上去的。
她曾被他傷的傷痕累累,他又何曾不是被她傷得體無完膚?
他傷她的,她傷他的,早就分不清了,這輩子註定要死死糾纏!
“喆……”江向晚顧不得身體不適,急急忙忙趕到了主營帳前,剛欲掀開帳簾,一截手臂驀地攔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