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喝藥了。”滄月坐在牀榻上輕喚道。
曹暮煙睡得很熟,並伴有輕輕的鼾聲,滄月一陣無奈,放下了藥碗,又給她扯了扯被子,直到她睡醒,又將醒酒湯熱了一次,才喂她喝下。
曹暮煙擁着被子,喝着滄月喂的醒酒湯,突然問道:“阿襲呢?”
滄月聞言,指尖輕顫,勺子裡的湯汁盡數灑在了被子上。
曹暮煙不悅的皺了皺眉,“他去找那丫頭了?”
她的眼底劃過一抹狠戾,如今她知道了阿襲喜歡那丫頭,那麼,那丫頭就更不能留!
“煙兒,你這又是何苦?”滄月嘴角噙起苦澀。
曹暮煙飲盡了碗中的醒酒湯,眸光輕垂,她之所以如此縱容襲勻,不過是始終都放不下罷了,她一直在想,如果當年她的行爲沒有那麼瘋狂,如果她多一點點妥協與放手,那個人會不會就會選她了呢?
“你現在要不要吃點東西。”
曹暮煙搖了搖頭,掀起身上的被子道:“伺候哀家更衣吧。”
“你想去哪?”
“自然是去看看那個丫頭!”曹暮煙恨恨道,“有些事情她也該知道了!”
——
因爲北宮喆特許易寒可以自由出入宮廷,故而襲勻很輕鬆的帶着易寒來到了未央宮。
“微臣參見皇貴妃娘娘,不知皇貴妃娘娘叫微臣前來所爲何事?”
“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想讓易大人幫我一個忙。”安文夕微微避開了易寒的眸光,楚君昱曾經以易寒的身份多次出手相救,她多少有些不自然。
末了,她看向襲勻道:“黎太師呢?”
“府裡的人說,黎太師一大早就進宮了。”
“進宮?”安文夕凝眸,難道是曹太后招黎太師進宮了?
“何時進宮的?”
“聽太師府的下人說,黎太師寅時就進宮了。”
襲勻話音剛落,便傳來了月無雙焦急的聲音,“夕姐姐,不好了不好了,曹太后醒了,她去找歡涼了!”
安文夕微微點頭,只見月無雙急道:“夕姐姐,我們趕緊去啊,曹太后已經去了一會了。”
安文夕眸光一沉,看向易寒道:“易大人,麻煩你跟本宮走一趟長樂宮吧。”
“微臣遵旨。”
偏殿廂房。
歡涼已經醒來,雙頰上的紅腫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她還沒有來得及起身,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不禁警惕起來。
“吱呀……”
房門被打開,一抹光亮頓時照進了房間,在晨曦下的曹暮煙更加明豔動人,一如既往地妖豔,一如既往地邪佞。
曹暮煙的眸光落在歡涼身上時,不屑冷哼,“這賤婢在這裡過得還挺舒坦!”
歡涼咬牙行了一禮道:“歡涼見過太后娘娘。”
誰知,曹暮煙卻上前一步,虛擡了歡涼一下,然後指間流連,落在她的下巴處,金玉掐絲指套微微一擡。
“這臉上的傷一好,倒是能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尖銳的指套末端劃在臉上,微微有些痛意,歡涼眸光輕垂,咬了下脣。
曹暮煙拿捏的力道剛好可以留她的臉上留下紅痕卻不會劃破皮膚。
“仔細看來,倒真是和我那大嫂有幾分相似,按輩分,你還應當叫哀家一聲姑姑呢。”
這個問題再次被提了起來!
歡涼心中一驚,驀地擡眸,對上曹暮煙妖冶的雙眸,她的黑瞳倏然一縮。
“你別再騙我了,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呵呵……不管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你都是曹家唯一的血脈。”
“絕不可能,公主說了我是一個棄嬰!”歡涼聲音陡然變大,似乎想要證實她說的是真相一般。
“公主?那是安文夕騙你的。”曹暮煙巧笑倩兮,“你若是乖乖聽哀家的話,哀家這就封你做榮華郡主,大夏沒有公主,你一旦做了榮華郡主,身份高貴無比,也不必再去做丫鬟伺候人了。”
“我不稀罕!”歡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恨恨道,“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你就別再浪費功夫了!”
“真是倔,和我那大哥的性子一模一樣!”曹暮煙的聲音驀地變冷。
歡涼垂眸不去看她,曹暮煙看着她不屑的神色,不由得怒從心生,厲聲道:“去請黎太師過來。”
黎太師?歡涼眸光微斂,這曹暮煙想玩什麼把戲?
黎正一大早就被曹暮煙一道懿旨招進了宮中,他十分不喜曹太后但是卻不得不奉旨進宮,誰知進了宮,卻一直被涼到了現在,不知道這妖后又要耍什麼把戲!
說來,他與這曹太后還有姻親關係,當年他的長女嫁於曹家嫡長子爲妻,而曹暮煙是曹家庶出二小姐。誰能想到一場大火讓當年盛極一時的曹家上下三百口人全部遭受滅頂之災,當時他的女兒正懷胎十月,將近臨盆!事後多年,曹家僅存的那個卑怯的二小姐如今卻是大夏尊貴無雙的太后娘娘,真是物是人非!
可是有一點他至今都還想不通,當今皇上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是一個好皇帝,這曹太后辛辛苦苦將他扶持上位,也該頤養天年了,而她爲何要淫亂後宮,把持朝政呢?
看着她趁皇上不在朝的日子的行爲大有廢黜皇上的意思,而皇上和太后娘娘也不甚親和,難道皇上當真不是太后娘娘的親生子麼?
黎正已是古稀之年,聽到傳報,略略蹣跚着腳步走來。
曹暮煙等了許久,才見黎正慢悠悠的朝這邊走來,臉色有些不悅,冷冷開口,“黎太師來了,可是讓哀家久等。”
“微臣參見太后娘娘,讓太后娘娘久候多時,還請太后娘娘恕罪。”黎正福身行禮道。
“黎太師不必多禮,今日讓黎太師來,是想讓黎太師認一個人。”
“太后娘娘請說。”
“這個人,黎太師是否認識。”曹暮煙擡眸看向歡涼。
待黎正的視線落到了歡涼的臉上,他的臉色頓時一變,難以置信道:“婻兒,不,這不是婻兒……”
雖然這個女子長得和婻兒十分相似,但是他知道眼前之人並不是婻兒,這個女子看起來不過是十五六歲,而她的婻兒早在十五年前就葬身火海了!
婻兒?黎太師口中的名字是那日畫上的喬婻麼?那黎太師是那喬婻的父親?
曹暮煙突然出聲道:“黎太師是否覺得眼前的女子像極了已逝的令嬡?”
黎正微微點頭,看向曹暮煙嘴角深深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什麼,驚道:“難道,她是……”
“哀家也覺得這丫頭長得像大嫂,可是哀家告訴這丫頭,她是曹家唯一的血脈,她還不信,現在經過黎太師的確認,這下這丫頭總該相信了吧。”
歡涼看着黎太師有些溼潤的眼眶,難以置信的後退了兩步,這黎太師爲人剛正不阿,他自然不會被曹暮煙收買,可是,這真相突如其來,她難以接受……
“不,我不相信。”
“孩子……”黎正看着歡涼眼底的拒絕,心頓時被揪了起來,不禁上前兩步。
“我不是,我只是一個棄嬰,你們認錯人了。”
“孩子,外公怎麼會認錯,你和你娘長得太像了!”黎正此時眼眶溼潤一片,沒想到婻兒還在世上給他留下了一個外孫女,他這輩子也無憾了!
歡涼連連後退,不想去接受這個現實,看着一步步朝她走來眼眶發紅的黎正,心中卻泛起陣陣酸澀來。
此時她的心裡已經相信了她是曹家遺留的血脈,可是她卻想着逃避這個身份而不去接受!
“歡涼,哀家怎會騙你,你就是曹家的血脈。哀家挺喜歡你這個丫頭,你若是以後肯服侍哀家,哀家保證讓你從此金枝玉葉。”曹暮煙別有深意的勾了勾脣。
歡涼看了眼笑得嫵媚的曹暮煙,黑瞳驟縮。
黎正感受到歡涼不再排斥他,握住歡涼的手不禁有淚縱橫,“孩子,你不是棄嬰,外公帶你回家。”
然後,他轉身對曹暮煙道:“多謝太后娘娘,幫助微臣尋回了外孫女!”
歡涼眸光斂盡,恨恨的看向曹暮煙,咬牙道:“謝她做什麼,你可知當年曹家滅門慘案,是她一手策劃的!”
這一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了黎正的心中,他不可置信的擡眸,渾濁的雙眸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你說什麼?”
“這是她親口說的,還能有假?”歡涼厲聲道。
“呵呵……”曹暮煙驀地笑了,明豔的紅脣更加妖邪。
“你說的不錯,那曹家滅門的事的確是哀家做的!”
“你,你……”黎正顫着雙手,指着曹暮煙氣憤的說不出話來,那是生她養她的曹家,她怎麼能下得去手!
“他們都該死!”曹暮煙的聲音陰毒無比,“但凡欺辱過哀家的人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