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大笑,只笑得站不穩,扶着窗櫺一個勁兒地抽氣,“真是什麼?這麼多年來,我還一直都奇怪……你爲何從來都不肯動清荷,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能撩得動喬小公子你的,原來不是你那可憐的師姐……”
喬彌臉有點黑:“好笑麼?”
“當然好笑!”沈卿勉勉強強站穩了:“你看你的公主。皮膚那樣好,勁子稍稍一動,眼尖的人還能發現不了那上面的印子是什麼?可小公主走路明顯無礙,這便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喬小公子你……”
她話音娓娓而止,意味深長地朝喬彌瞄了一眼,目光毫不避諱地下探,下探!
喬彌額角青筋一跳,腳下微動,瞬間離她半寸近,逼着她收回目光擡眼對視。
沈卿半點不慌,盈盈笑兩瞬。將他衣襟一勾便往下仰,喬彌順着將她壓倒在了貴妃榻上,撐着身子看她,眸中卻無半點波瀾。他忽然笑:“卿姐姐,縱使我們隔得這麼近,我卻還是覺得,你年紀太大了。我提不起興趣。”
沈卿:“……”她怒火噌地直直竄上頭頂,一把將喬彌狠狠推開。
沈執事今年年方二八,二十八,生平最記恨別人說她老,這一氣得哪還有半點風情,只恨不得一口咬死喬彌,青着臉指着他就罵:“兔崽子,你給我過來!”
“不過來。”喬彌藉着她那一推直接往門口退,輕輕笑:“卿姐姐答應我的事,可要記得了,告辭。”
乾脆利落地一轉身,沈卿立刻冷笑:“你的公主便在大堂裡,我這兒四面環水,可沒後門供你逃,你這是準備出去讓她當場抓個現行麼?”
“如此。”喬彌笑了笑:“也沒什麼不好。”
沈卿淡道:“清荷還沒找到,你當真捨得走?”
喬彌回身:“我留在這兒便能找到?”
“那不能。”
“那還說什麼?”
沈卿冷哼:“既然你已決定。那便聽你的,只你知道,十里樓臺做的是消息買賣,若是有人花同樣的價錢的話。這消息,我一樣會賣出去,所以撤不撤走你們周圍的佈防,並沒什麼區別。”
喬彌嘆氣:“早知道你是白眼兒狼,我懂,照着做就是了。”
沈卿鼻子一歪,抓起案上一提葡萄朝他砸過去,喬彌穩穩當當地一接,客氣道:“都要走了還送我葡萄吃,熟門熟路的,還講這些虛禮幹什麼?”
沈卿氣得臉色微青,看他徑直推門離開了,憋了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氣。
玉翹在外間叩響房門兩聲:“沈執事,有人要見你。”
沈卿冷着一張豔麗無雙的臉,偏身往窗櫺外看:“不見,我就在這兒等着看那混小子怎麼跟他的公主交代,我去摻和一腳,豈不是白擾了這麼一出好戲?”
“要見你的人不是喬二公子的那位。”玉翹嬌笑:“是另一位。”
沈卿扭頭看她,倒像是這纔想起來了。“嘖”一聲,“財神爺來了,還不快請進來?”她起身攏了攏發又撫了撫裙子,一步一婀娜地。慢悠悠地倚去了貴妃榻上靠着。
如此勾人的沈卿,無論什麼時候,也要保持她無比優雅撩人的姿態。
公主還在胭脂閣內坐着,不知沉思作何,他方鶯鶯燕燕環繞成羣,己方兩人寂寂,懶懶斟酒,荷菱陪着沉默了好半晌,才斟酌着開了口。
“公主,我知言先生背後的人是桓王爺,所以你不願意懷疑,可咱們拿事實說話,最近言先生給咱們的驚喜,是不是也實在太多了些?”
鳳磬瑤實在是一個感性大於理性的人,比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千鈞一髮萬箭待發之際。她忽然發現敵方城樓上的是自己至親或是不願傷害之人,她便會猶豫,她便會退縮,即便分明已無抉擇退路,她卻也還會躑躅而不敢上前。
這是一種潛意識裡的反應,言喻之對於公主來說,便是這麼一個情況,她不是不知道。她是不敢查,公主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若是真的查出了什麼,她會比什麼都不知道還要更加難以自處。
“前幾日將您帶走的那個人,是平陽王府的世子。”荷菱道。
公主悚了一下,眼皮子微跳:“那個斷袖?”她登時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荷菱乾笑:“也不是,這宋世子之前其實也不是個斷袖,當年在京中甚至還可以說還是個難得的青年才俊,平陽王多數實權也皆是交由他在打理,可後來不知怎得,聽說是因爲一名女子,他與平陽王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兇,京城上下傳遍風雨,後來事情不了了之,宋世子在府中靜養兩個月後,便搬了出來,也就是現在的斜江路宋宅,沒過多久,便傳出了他喜好龍陽的說法。”
公主抖了抖袖子,難忍惡寒:“這登徒子,他當年看上的那名女子是誰?”
荷菱搖頭:“不知道,查不出來。”
公主喝了口酒,那人若是平陽王府的世子。要弄他到大理寺去呆上幾日修身養性便不可能了,平陽王在朝中佔位中立,是個人精,兩邊人都想拉他,他偏奸得很,左右搖晃屹立不倒,朝中爭得厲害了,他便拱手仰天呼一句:“皇上英明,微臣以皇上馬首是瞻。”
弄得一衆新臣舊臣盡是恨得牙癢而又無可奈何。
荷菱正想說什麼,目光不經意間往胭脂閣內一掃,突然緘了口,弱弱地轉話題:“公、公主……”她微微附耳過去:“駙、駙馬爺啊公主……”
公主頓時擡眼,迴旋弧形的金木紅廊樓,果然正見喬彌下來,她噌的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往樓梯口一攔,玉骨扇一撐,笑得陰陽怪氣:“喲,這是誰啊,好生面熟,怎得長得這麼像我家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啊……”
喬彌在樓梯口頓了一瞬,幾步下來,哭笑不得,輕輕將她拉近:“你怎麼在這兒?”
公主忽然嗅見一股香味兒,女人的胭脂香味兒,她湊近他衣襟口一聞,臉色登時青了:“喬彌,你竟然真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