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葉兮笑了笑,抽了墨涯餘的劍,對公主道:“伸手。”
公主皺了皺眉,挽了袖子伸出手去,葉兮將劍緩緩落去她腕上,墨涯餘的劍,沾肉便可見血,他卻在離公主手腕上方的半毫釐之處停下,歪頭看了看她沒半分變色的臉,笑意淺薄:“你不怕?”
公主勾了勾脣,似有絲譏誚:“可笑。”
葉兮道:“這把劍之利,稍稍用點力。便可將你手腕給削下。”
公主冷冷看他:“你到底取不取?”
葉兮若有所思的模樣,收劍拍回墨涯餘鞘中,“娃娃,出去跪着。”
葉娃娃愣了愣:“先生?”
葉兮指向寢殿外面。青石板鋪就的殿前寬敞而乾淨,石階綿延,兩旁一排花卉,點綴顏色。花臺上植花樹,臺下林鬱蔥蔥,所見處金磚玉瓦,風景是奢華的好。他嗓音還是透着一股懶散的味道:“就在那外面跪。”
葉娃娃面無表情,有些不服氣:“爲什麼?”
葉兮嘆了一口氣,攏了攏袖子低聲道:“我育你十六年,卻從不曾記得何時教過你挑撥離間。”
葉娃娃一震:“先生。我沒……”
“小喬彌是招人喜歡。”葉兮漫不經心的笑:“可不是你的,卻終究不是你的,你說是不是?”
葉娃娃臉色忽地煞白,她轉身往外面走去,葉兮淡淡笑道:“小公主不開口,你便不能起來。”
公主看了他一眼,心中首先轉過的念頭是,他們這是在準備先禮後兵?公主擰了擰眉有些莫名,看起來也不像。
葉兮這個人,他慣常都是帶着笑的,可笑只是他葉兮一種習慣性的表情,他生沒生氣,葉娃娃比誰都清楚,她後牙根咬的死緊,良久輕飄飄的應了一聲:“是。”
“她讓你起來了,你也得親口告訴我。你錯在了哪裡。”葉兮目光如煙,拂過她僵硬的身子,坐去寢榻邊上。
“那你怕是等不到她起來的那一天了。”公主放下袖子,冷道:“我永遠也不會叫她起來的。”
“一個人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些代價。”葉兮抓起喬彌腕脈在手:“即便她跪在那裡生了根成了樹。那也是她的報應。”
墨涯餘看了看葉兮,眸底有絲難忍的波動。
葉娃娃眼睛有些發紅,再沒說一個字,走出寢殿外面回身面向寢殿跪下,臉色冰冷如籠寒冰,若非瞳孔絞縮裡有滔天的不甘之意,便仿似一座雪雕。
傾北祭看出這態度了,立刻諂媚無比的上前揉肩:“爺,奴家上次就是隨意的來湊個熱鬧,什麼也沒幹,呵呵呵,呵呵呵。你回去以後千萬不要在我飯菜裡下毒……”
葉兮拿起喬彌那隻傷手,扯下上面纏繞的白布,含笑眸底絲絲泛冷:“你們可真是閒得慌。”
這位爺認了公主,那比他們任何一個人認了公主都頂用,以葉兮此人做事的惡劣行徑,傾長老很擔憂,以後還能不能好好的喝水吃飯,這廝一言不合就愛給她飯菜裡添些東西。
傾長老悲憤地抹了抹臉,她那日也沒猜到葉娃娃竟還藏着這樣的心思啊,正想要辯解幾句,寢殿外頭的房樑上,忽聞一道清泠泠的聲音響起:“你一路上拖拖拉拉的。今日頭不舒服,明日腳不舒服,後日還來個水土不服,就是根本沒想過要讓我來京城?”
寢殿四周侍衛一瞬而動,公主忙喝:“退下!”
一道綠色身影旋身從屋樑上落下來,素色綠衣,姿容絕麗清脫,與喬彌有那麼幾分相似,氣質卻又截然不同。
葉兮頭也沒擡,嗓音卻極難察覺的弱了幾分:“小喬彌做事從來都有分寸,他娶誰,自是他的自由。強行干涉實在討不得好,不如便由了他去,何必來淌這趟渾水,況且如今的局面你也該看到。他舍了命也要娶這小公主,小公主爲了小喬彌也是個不怕死的,你這個做阿姐的,便也別再任性了。”
喬蔓青慢慢走進來,儘量冷靜的問他:“這就是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拋下我就走的理由?”
葉兮很果斷的一指傾北祭:“傾兒拖着我走的,她太野蠻,我抵抗不住。”
傾北祭:“……”她臉色綠了綠,極端的剋制才忍住沒咆哮出聲,說話負點責任好不好啊,他老人家不想走誰拉得動啊!
喬蔓青撇了撇嘴,上前去看喬彌,沉吸了一口氣。冷臉問:“清荷呢?”
於是葉兮頭也不擡,手指頭方向一轉,果斷的又指向公主,喬蔓青順着他所指轉身,目含思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公主幾眼,歪頭冷冷笑問:“清荷呢?”
公主看了看她,似乎在想怎麼回她,須臾淡道:“死了。”
喬蔓青的笑意漸漸冷起來:“死了?”
她是喬彌的阿姐,也是所有人中最爲護清荷之人,公主拿不準她想做什麼,她只知道,清荷她不交,公主擡眼迎上喬蔓青的視線:“死了。”她冷冷重複一遍:“她動喬彌的第一劍起,我就沒打算讓她活着。”
“我蓮城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動?”喬蔓青的脾氣,素來是說爆就爆的,宮娥被她嚇得一抖,迅速攔前脫口便驚:“護駕!”
而公主府的侍衛,從前幾日開始,已稱“不動侍衛”,起因於每每當他們想動的時候,刀還沒出來全,便會被各種人給吼回去,這一次公主一聲“退下”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們便又分外淡定冷靜以及見怪不怪的蔫蔫退了回去。
“喬少城主,你這暴脾氣可真是……”傾北祭上前來按住喬蔓青的手:“這一言不合就動刀子的行爲太血腥暴力了,咱們好歹斯文些。”
喬蔓青冷笑:“當年皇室一張皇榜,綠微居外三路人馬攔截,我們這邊死的人可不少,不是說小公主不怕死麼?你是交出清荷,還是死在這裡?”
她看向公主,公主半點反應都沒有,其實喬蔓青不太會口頭上威脅人,她這威脅一聽便不是很有誠意,跑公主府上來殺公主,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公主實在不相信他們會有這麼蠢,所以公主神情複雜了一瞬之後,索性做出了一副“要人沒有,要命一條”的慷慨就義的表情。
喬少城主拆人骨頭行,口頭上威脅確實是一大軟肋,她有些惱羞成怒了,正想索性動動真格的,忽然聽有人輕輕問她:“喬蔓青,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