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兩月過去。
庭院門口的木閣擺了一張木琴,撥絃的美人一襲紅衣,長髮柔順地垂過腰際,攤散在木閣之上。
一朵花瓣落下,親吻她長卷溫婉的睫毛,美人垂眸,柔亮的髮絲從肩上垂下,搭在若雪一般的手背。
額間的傷痕,已變成一顆絳色菱形的小點,仿若天成一般,爲那張絕倫的容顏增添一絲嫵媚。
一曲終歸,南紫毓微微望着那張琴呆了半餉,目光朝遠方眺望。
距離七七四十九天的大限早已過了許久,他卻仍是沒有任何消息。
風吹散落花,相思不及天涯,寂寞,會讓人如此害怕。
臥龍山,究竟有多遠?遠得過心的距離嗎?是出了意外,還是故意不見,是情非得已,還是另有他因?
想去臥龍山,想去找他,想見到他,然後告訴他。
“好好愛你……可不可以……”不知不覺間,南紫毓竟喃喃自語,脫口而出。
起身,緩緩拍落紅衣上的花瓣,南紫毓伸手抱了琴,垂首回屋。
轉身的剎那,卻突然望見地上多了一雙玄青色的鹿皮靴子,以銀色的絲線細細勾勒出雲紋,精緻,絕美。
未來得及擡頭將來人看清楚,便被一把擁入溫暖的懷中。
那一刻,南紫毓只覺天旋地轉,像要融入那個身體一般,埋首在堅毅的肩膀之上。
世間萬物只剩下漫天飛舞的花瓣中,旋律一樣的心跳。久久佇立,一動未動。
直到雙手緊緊擁着他到指節發白,南紫毓纔將手縮回抵在胸口,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
然而耶律緋卻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擁得更緊了些。
他此去臥龍山,千里迢迢,不辭辛苦,甚至遇到十分棘手的情況。
而南紫毓的身影都在腦海中一一閃現,告訴自己,牢牢記着,永不抹去。
“我回來了……”沒有過多的話,只幾個字,便安撫了她那顆高懸已久的心。
懷中的人兒只垂着頭,雙手緊緊攥成小拳。忍着啜泣,淚卻無聲地浸溼了耶律緋的玄青棉袍。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彈了那麼久琴?我在你身後站了好久。”
他一採集到龍涎花,就馬不停蹄地趕到西墨國,將龍涎花交給墨春曉,直到任務完成,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想到馬上要見到思念已久的人兒,他心中欣喜萬分,遂以輕功直接飛入院內,急於見她,卻不想遍尋不着,只好在她的房間等她歸來。
直到晚飯過後,突然聽到門外院中響起她的琴聲。
琴聲如人聲,一聽便知心緒,南紫毓一直沒有進屋,在風中奏琴,許久許久,那聲音,低迴宛轉,像在傾訴着什麼,讓他不忍打斷。
直到琴聲方落,一聲嘆息之後,她說得那句話讓他的心猛地一疼。
可不可以,好好愛你?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在風中悽慘得一點絳紅,突然就想走過去,像現在這樣,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南紫毓搖頭,仍是沒有出聲。
“我看看手,都彈紅腫了吧?”耶律緋把她的小手籠在掌心裡,輕輕地塗抹上藥膏,滿臉寵溺。
美人垂首,任由他擺弄着那雙雪白的柔荑
,一言不發。
“怎麼不說話?不想見到我?那我走好了。”耶律緋側首,卻看不到她任何表情,長長的發垂下來,遮住了絕美的面容。
懷中的人兒猛地擡眼搖頭,眼角的淚便吧嗒吧嗒滴下來。
“呵呵,怎麼哭了?那麼久沒見,爲何一見面就哭呢?你的淚,還真是……讓我心疼呢……”
伸出纖長的指,替南紫毓拭去淚水,軟軟的脣在她微微泛紅的眼角輕柔地印上一吻,溫暖便由南紫毓的心底蔓延上來,勢不可擋。
她的淚,永遠那麼容易出現,卻又倔強地掛在眼角不肯滴落,隱隱扎着自己的心,陣陣地發疼,像被線提了起來,一揪就痛。
“你看你,又不肯說話,又哭個不停,跟我在一起就那麼委屈你?”耶律緋語氣平淡,帶着幾絲玩笑挪揄的口吻,不想讓她再傷心。
南紫毓仍舊搖頭,緩緩將手放在耶律緋的側臉,輕柔地撫着,眼角發紅,不時抽抽發澀的鼻子,許久才道:“這裡還痛不痛?”
這一問來得沒頭沒腦,耶律緋皺了皺眉,握了她伸在臉龐的手。
“我打的,一定……很痛……”如月的水眸裡仍是滾滾望不到邊的憂鬱,一時愧疚涌上心頭。
恍然,他才知,她爲當初失手打他而愧疚至今,而自己雖然那時介懷,相隔已久卻是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對不……”南紫毓的話沒有說完,一個深吻已然降臨。
絕美的嘴角帶着一絲幸福的弧度,吻中透着些鹹鹹的味道,那是淚在歌唱的聲音。
纏綿悱惻,激烈如火。
“永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耶律緋戀戀不捨地結束這個吻,玄青色瞳中的深情滿得像要溢出來一般。
深夜的風唱起輕靈的歌,點滴純白爲之翩翩起舞。
話音未落之刻,他已將南紫毓打橫抱起,步入屋內……
“唔……緋……我好愛你……”美人如藕的手臂順勢搭了他的頸子,二人緊密貼合在一起……
我好愛你……一直一直,那麼愛你,無論身心……
激情過後,他吻着她的額頭,伸手遞上一塊木製的牌子,雕欄若花,精緻無暇。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我爲你設計一套宅子,怎麼樣,要不要去看看宅子?馬車在門外隨時候着!”
該用什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呢,原來他瞞着她,做了那麼多事。南紫毓沉默半餉,才緩緩接過那牌子。
可是她,又曾爲他做過什麼呢?除了蒼白無力的愛,還惹得他滿身傷痕。
“怎麼?不想看?不喜歡?”耶律緋沉下臉,似乎十分不滿意她的反應。
“喜歡,只要是你給我設計的,什麼樣我都喜歡,謝謝你!”南紫毓扯了他的袖子說完後,兩行感動的熱淚順着臉頰滑落。
“傻瓜,哭什麼?這是我承諾過你的,走,去看看我們的家!”他笑着吻去她眼角的淚水,抱着她坐上了馬車……
當南紫毓從馬車裡鑽出的時候,眼前赫然呈現的是一座設計精妙的小宅,雖地處城南,卻也是難得的清淨悠然。
宅子附近栽滿了各個品種的菊花,深淺的黃明暗陸離,散發着淡淡的幽香。大門上有一塊空着的
匾,似是等着主人的題字。
“這匾是特意給你留的,等你題了字,我再差人掛上去。”耶律緋指着那空匾說道。
南紫毓抿抿脣,心裡卻是翻江倒海,想起那幾日的冷戰,耶律緋每日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竟然有一多半是在爲自己的事操勞,心中一陣暖流。
想起以前的他,真的變了太多,邪佞乖張、霸道不羈,現在竟然事事都會考慮她的感受,細緻入微。
宅子裡早已安排了不少家丁,據說當初的設計構思就是耶律緋提出的,草草畫了圖紙然後交由旁人打點,耶律緋不過是負責監督而已。
這宅子可謂內有乾坤。外見不大,入內卻是柳暗花明,其內流觴曲水,亭臺樓閣,樣樣不少,獨具匠心,很難把如此秀美俊雅的設計同那個霸道的人兒聯繫在一起。
初入門時便是一座大大的院子,小路鋪上了圓滑的石子,兩旁栽種了不少的曇花花,此時未逢花時,略顯孤寂。
後院纔是別緻的住處,兩間臥房,並排而設,其內佈置雅緻精巧,其餘屋子一律設在後院兩側偏方,各自相通。
南紫毓一直隨耶律緋而行,不料,他忽然笑而耳語道:“兩間臥房其內各自相通,我是怕你屆時夜夜體力消耗過度,所以,特別設計的,你說我夠體貼吧?”
“你!”登時南紫毓的臉紅了大半,憋了半天一句話說不出口,又看看耶律緋那張詐笑的臉,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耶律緋看她面容已略微浮現暗自欣喜的表情,才如此打趣一番。
偶爾欺負一下南紫毓也不錯,看她憋紅的那張俏臉,心底泛起一絲得逞的得意。
南紫毓隨着耶律緋進入其中一間臥室,細細打量一番,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受,是哪裡,哪裡與衆不同呢?
臥房佈置得清雅別緻,幾樣擺設簡單中卻足見價值連城,雕欄的牀閣上籠着淡綠色的紗帳,屋內隱隱飄散着淡淡的麝香。
麝香……如此熟悉的味道……南紫毓只覺一個激靈,腦中似閃電滑過一個名字:玉龍宮。
這裡,和玉龍宮如出一轍!
當初她就是在玉龍宮對他下藥,而他霸道地要了她,將玉龍宮賜給她做寢宮。
那時她覺得屋內的擺設,每一樣都冰冷得諷刺,可現在卻無比地懷念……
而今的玉龍宮早已隨着南宛皇宮的崩塌不復存在。
然而,耶律緋竟然有心記得她屋內的陳列,知道她對屋子的喜好,知道她喜歡淡淡的麝香,知道她偏愛淡綠色的紗帳和繡着白色曇花花的牀褥……
原來,他一直都記得……
哪怕是他和她雖痛卻永生難忘的第一次,哪怕是她的一點點小小的喜好,他都深深地記在心裡。
只是習慣了堅強着,像個不知該如何表現出來的孩子,深深懷念着他們之間第一次屬於彼此的時刻,所以把這裡當作延續美好回憶的寄託。
“緋,謝謝你給我的驚喜,謝謝你……”
“更驚喜的還在後面呢!”
耶律緋擊掌幾聲,屋外幾人擡了一個大箱,搖搖晃晃入得屋內,向耶律緋南紫毓二人一躬身,便下去了。
耶律緋緩緩打開那個箱子,從裡面走出來竟然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