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那雙深邃墨瞳,南紫毓怔了目光,幾乎移不開眼。
俊美的臉龐一如記憶深處,眉心血痣紅豔如火,修眉長眸,淡薄的脣噙着淺笑,而墨眸則盯着她。
身影微微一晃,幾乎站不住腳。
脣瓣蠕動,卻吐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是喜,是慌,是愛,是怨,她分不清。
只能望着,癡癡地望着。
“耶律緋……”
最後,終於低低吐出那人的名字,那個深深烙在她心底的名字。
“對不起,姑娘你認錯人了吧,我不叫耶律緋,我叫伊扎姆。”
伊扎姆?陌生的名字,就連他看她的眼神也是陌生,那樣的陌生讓她惶恐,他明明是他,怎能用這樣漠然的眼神看她?
咬脣不語,她只是用一雙紫瞳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泛着難解的眸邑。“你忘記我了嗎?”
“我認識你嗎?”他不禁覺得好笑。“對不起,姑娘,我真的不是耶律緋,我對這個名字完全沒印象,就連你,也是。”
他真的忘記她了嗎?
難道他那麼怨恨她,所以,纔會選擇將她遺忘嗎?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真的忘了她!
南紫毓神色微白,她怔怔看着他,俊龐仍是噙着笑,可是看她的眼神不同了。
耶律緋從來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無情、冷漠,就像是無視她的存在一樣。
他看她的眼神總是……極深,像藏着許多心思,讓她摸不透,可是從來不冰冷,偶爾,他會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她,每每他那樣看她時,她總是避開眼,不敢與他相視。
現在想來,才明白,其實她不討厭他的眼神,甚至……很想念。
她微微笑了,這才明白他真的是忘記她了。
因爲,如果他還記得她,絕不可能用這種無情、冷漠的眼神看她。
想到這裡,南紫毓失色的脣瓣卻顫抖,然後,低頭低聲嗚咽起來。
他看不見她的眼睛,因爲她不擡起眼睛來。但是他清楚地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上是溼潤的。
在她的一個面頰上有乾燥了的淚痕,這淚痕一直達到略微蒼白的嘴脣邊,在陽光中閃耀着。
她的嘴脣痛苦地顫動一下,濃密的睫毛底下重又流出眼淚來,停留在面頰上,閃閃發光。
不知道爲何,她這副摸樣讓他莫名心中一揪,他有些擔憂地俯下臉,看了看她。
只見她嘴脣兒打着顫,臉色白得嚇人,掛着淚。淚從眼窩裡涌出,那麼多,那麼亮,象兩眼小泉,噗啦一滴,噗啦一滴,不斷線兒。
紫眸泛着蒼涼,掛滿淚痕的雪白的臉、纖細的身影,在月光下,好似快消失一樣。
伊扎姆皺眉,下意識地伸出手。
“伊扎姆。”嬌嗓傳來,細小的身影端着藥碗,從廚房裡走出來,“你回來了?”
靈九幽將手中的藥碗放在桌子上,側着臉,好奇地看着氣氛詭異的二人。
她看看伊扎姆,再看看南紫毓,眨着一雙大眼。“伊
扎姆,你們在談什麼?”
“沒什麼。”伊扎姆看着靈九幽,眉頭不悅地皺眉。“小幽,誰讓你穿這麼薄出來的?”
現在可是冬季,她卻連棉襖也不披就出來。
“我聽到門口有你說話聲,知道你回來了,就馬上出來迎接你了嘛!”靈九幽吐着粉舌,縮着身子抱住伊扎姆的手臂。“現在才覺得冷。”她發着抖。
“你呀!”伊扎姆一臉無奈,伸手脫下外袍包住她,再握住她的手,立即瞪眼,“冷冰冰的,你是想得風寒躺在牀上嗎?”
“哪有!”靈九幽嘟起小嘴,撒嬌地抱住他,軟聲道:“有伊扎姆在我就暖和了嘛!”
“你呀!”伊扎姆沒好氣地瞪她,看似生氣,可俊龐卻是不掩飾的疼愛,手臂也緊緊地抱住她。
南紫毓怔怔地看着兩人,靈九幽雖嬌小,可嬌俏的小臉很是可人,而他……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眼裡的溫柔、臉上的疼寵,是她從沒見過的。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眼神,陌生的神情,眼前的他,無一不陌生,南紫毓垂下眸。
“南紫毓,你怎麼了?”見她臉色極白,靈九幽不禁關心。“你的臉色不好看。”
南紫毓揚眸,看着靈九幽關心的臉,再看向他,而他,也與她相視。
不同於面對靈九幽的溫柔,他看她的眼神很冷漠,不帶一絲溫情,她不禁自嘲地笑了。
“對了,忘記給你們介紹了,這是伊扎姆,他就是我剛剛給你提起的那位朋友,是他救你回來的。”
聽到這句話,南紫毓心中一怔,他雖然不記得她了,但依舊救了她一命,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他救她了。
她欠他的不僅僅只是救命的恩情而已,還有更多的是感情債,還有她對他的辜負,背叛……
她欠他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也將他傷得徹底,難怪他現在不願意記起往事,不願意記得她……
“伊扎姆,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千言萬語無法形容南紫毓此刻複雜澎湃的心情,只能走到他面前,深深地鞠躬道謝。
“不客氣,我只是碰巧經過,順手將你帶回來而已,區區小事,姑娘不必掛齒!”
他嘴上說的客氣,但語氣裡依舊是冷漠和淡然,讓南紫毓的心中更不是滋味。
靈九幽沒有南紫毓和伊扎姆之間的異常,仍在熱情地爲他們介紹着。
“她叫南紫毓,曾經是南陵王的皇后,現在不幸落難。她可是我當初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現在可以享受自由自在生活的我,所以,伊扎姆,你也要對她好才行哦!”
“好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會對她客客氣氣的!”伊扎姆敷衍地回答着,再次望向南紫毓墨瞳不由得轉深,泛着幽幽深澤……
這次他看她的眼神和剛剛不一樣,彷彿又像當初耶律緋看的她的神情,心頭慌然一顫。
可是,那樣炙熱的眼神看她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他幽黑的眸子又恢復了冷冽和漠然,她咬脣,不敢再看他,只能低下頭。
“
紫毓,藥已經熬好了,你快喝吧,這藥要趁熱喝,纔有療效!”靈九幽突然開口,纔打斷了這份尷尬詭異的氣氛。
“哦!”南紫毓回過神來,應了一聲,端起桌子上的藥碗,就要往嘴裡灌。
“等等,你想要燙壞自己的喉嚨嗎?”伊扎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藥碗,臉上的神情比誰都緊張。
南紫毓回過神來,用一雙紫眸疑惑地看着他,這才發現可那熱藥湯把她的舌頭都燙麻了。
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伊扎姆極力掩飾着自己的在乎,清咳一聲,繼續用冷淡的語氣說:“這藥太燙了,得要一勺一勺地慢慢喝。”
說完,他拿來勺子,端着碗坐到她面前,仔細地將碗中的藥湯一勺一勺地吹涼,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到她嘴裡。
她順從地將難以下嚥的藥湯吞進去,嘴裡泛着苦澀味,但心裡卻感到甜蜜無比。
望着眼前專心致志給她喂藥的伊扎姆,南紫毓又回憶起往事,溫熱的淚水再次滑落,嘴脣顫抖着呢喃:“耶律緋……”
聽到這個名字,手中的喂藥的動作停止,伊扎姆拉下臉,冷冷地說:“我說過了,我不是耶律緋……你認錯人了!”
這時,靈九幽也忍不住插嘴:“紫毓,我知道你可能很想念南陵王,可是,他真的不是南陵王,你真的認錯人了!”
“是嗎……”南紫毓揚起嘴角,卻露出的是一個苦澀的笑容。“或許,我真的認錯人了,對不起,我失態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相思成疾大概就是你這樣子吧!”
靈九幽嘆了一口氣,她雖然居住在南宛國和北幽國交界的偏僻之地,但也聽說南陵王戰死沙場,南陵國的皇位由南紫毓的弟弟南煕瑀繼承,現在南陵國也改名爲南宛國的事情。
她雖然不知道南紫毓爲何會離開南宛國,且跌下山崖受傷昏迷不醒,但也大概知道她一定是被南宛國的皇帝驅逐的。
南紫毓曾經是南陵王的皇后,在朝中有着一定的影響力和地位,自古哪個君王會允許存在威脅他勢力的人存在,所以,她一定是被親弟弟驅逐的。
這種爲了得到皇權,導致親兄弟互相殘殺的事,身處皇宮,曾經身爲公主的靈九幽早就司空見慣了,因此,她也更加同情南紫毓的遭遇。
但同情歸同情,不等於她能夠大度到讓南紫毓和她喜歡的男人隨意在她面前曖昧。
於是,靈九幽故意在南紫毓面前,朝着伊扎姆拋了一記媚眼,用嗲得能令人掉一地雞皮疙瘩的語氣說道。
“好了,伊扎姆,喂藥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到廚房裡做飯吧,我肚子都快餓扁了!”
“是,遵命,我的小美人!”伊扎姆也回她一記媚眼,調皮地對她眨了眨眼睛,不顧南紫毓的感受,公然和靈九幽曖昧對話。
南紫毓望着親暱的二人,心中滋味難以言喻,她只能低下頭,企圖忽視他們的親暱,可是,越是迴避,她心裡就越在意,心也越疼。
伊扎姆饒富興味地望着南紫毓難看的表情,淡淡一笑,然後放下手中的藥碗,轉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