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至,落日鎮的大雨依舊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而縣裡縣衙後院,大雨沖刷的亭臺上,推杯換盞很是熱鬧。
“王公公此次來下官鄙處,真是讓鄙處蓬蓽生輝啊。”湯逸晨臉上的笑意有些油滑。
王公公很是享受的靠在椅子上,臉色有些紅潤,許是喝多了酒的緣故。
“哪裡哪裡,咱們不過是替皇上辦差的,若不是那葉巧匠得了皇上的歡心,給太后做了那金髮塔,咱們也沒機會來這裡啊,不瞞你說,我老家還是本縣呢。”王公公醉意越發的濃郁。
“啊?那真是機緣巧合了,以後還望公公多回家看看,下官也好有機會招待纔好啊。”湯逸晨繼續的客套說道。
先前酒席上,湯逸晨已經明白了王公公此行的來意,只是湯逸晨真沒想到,這下水村的葉春暮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雖然不過是一個平凡村夫,可是現如今那村夫有了皇上的御賜匾額,那就不是普通的尋常人家了,湯逸晨想起了那葉春暮和洛氏曾經的瓜葛,又想到了上水村的事情,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暢。
“請問王公公,您和那葉巧匠一路同行,覺得這葉巧匠爲人如何?”湯逸晨小心翼翼的打聽着消息。
“那葉巧匠也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恩,不過他的心思還是有的,之前在做金髮塔的時候,他和別的工匠之間還有些瓜葛,但是他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還真是有些手段,當然了,這些事我也是聽別人說起的。”王公公喝得盡興,說話也就沒有那麼多的考慮了。
“那,葉巧匠有沒有提起過家裡的什麼事?”湯逸晨接着問道。
“這個倒是沒有提起,但是他好像很掛念家中未過門的媳婦兒,這件事我不僅聽人說起,還親眼見着了,這一路上啊,他可真是——唉,男人的這點心思啊,像我們這種人可是體會不到了。”王公公說着說着就有些酸溜溜的感覺了。
“公公此話差矣,人生在世,總有些取捨,這邊得意了,那邊就失意了,那邊失意了,這邊就得意,公公的威風之處,也是很多人羨慕不來的。”湯逸晨馬上拍馬屁一樣的說了這番寬慰的話。
“罷了罷了,不提也罷,我這趟差事還真是辛苦,好不容易到了你這地界了,竟然就沒有一點好天氣,要麼陰沉沉悶的一身臭汗,要麼就傾盆大雨沒完沒了,咱們這差事做完了,回京交差都辛苦啊。”王公公醉意十足了。
“公公不必擔心,您大可在鄙處歇息,剩下的事情,下官着人去辦就好,這鄉下的人,沒有那麼多的。”湯逸晨笑着說道。
王公公又說了一些發牢騷的話,便睡着了。
湯逸晨讓人好生伺候着王公公回了下榻之處,他站在窗前看着那滂沱大雨,心生不寧。
想當初他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心中許多的抱負,都在這一年的時間裡被消磨了,從今年春天開始這個鬼地方滴雨未下,乾旱半年多,而如今卻傾盆大雨眼看着就要澇災了,真是天要絕人。
“師爺,附近的村莊鎮店現在情況如何?”湯逸晨陰沉着臉問道。
師爺急忙上前,“大人,原本這大雨是極其恐怖的,小的也擔心這是要淹了,可是剛纔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說是因爲雀畫河的水的事,好幾十個村莊都修了水渠,這雨水雖大,但是卻被水渠儲存了許多,所以即便有些田地會被淹,但是大部分田地尚且沒有什麼損失。”
湯逸晨聽到這裡的時候,大吃一驚,原本因爲這次的事情,他還想讓人去拆了雀畫河沿岸的水渠,省的再有刁鑽之人以此來巧取豪奪,卻不想這突然而來的大雨,讓他只能暫時延後拆除水渠。
然而現如今卻正是那些水渠讓這大水有了去處,而不至於將所有的耕田淹沒。
“歪打正着了!”湯逸晨右拳擊中左手掌,突然轉身,“我昨日說的要拆除水渠的事,不用去做了,並且,等大雨過後,你且讓人去將縣內所有水渠全部整合起來!”
師爺聽聞之後,思忖片刻之後,馬上滿臉笑意的說道,“大人英明,這水渠原本是災星,可是現在看來,這水渠在澇的時候,可是緩解糧田被淹,在乾旱的時候,這水渠裡蓄的水,還能緩解旱情,真是一舉兩得,一箭雙鵰!”
湯逸晨面無表情,然後吩咐了幾句話,就讓師爺下去辦事了。
湯逸晨揹着手看着滂沱的大雨,剛纔師爺的話,依舊迴盪在耳邊,只是,這哪裡是他的功勞,這恐怕是上水村那個寡婦的功勞,想當初,他見到那寡婦的時候,只覺得那寡婦除了清秀些,不似尋常村婦那麼蠢笨,卻沒想到,那寡婦竟然有這樣的聰慧。
突然間,湯逸晨好像理解了賢弟對於那寡婦的別樣喜歡。
柳經綸本來就不是普通人,即便現在被家裡的事情牽連,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定然還會東山再起,他絕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的登徒浪子,這一點,湯逸晨是無比堅信的,所以,他更加相信柳經綸的眼光。
看來,他真的是要找那個寡婦好好的談談了。
“來人啊,好好的款待中院西廂房的那個老婦。”湯逸晨突然想起了那個陶氏,也就是上水村那個洛氏的乾孃,所以便叫了下人,讓人去照顧。
此時此刻的陶然坐在縣衙後衙中院西廂房裡,可謂是坐立不安,她從始至終就沒有說話的機會,就被帶來到這裡,這裡的人只是讓她在屋裡等消息,就再也沒有音信了。
“這是一些夜宵,大娘吃完了,早點歇着吧。”
就在陶然坐立不安的時候,一個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端着托盤進了房間內,並且客客氣氣的將東西擺放好,跟陶然說了這句話。
陶然哪裡還有心思吃東西,急忙問道,“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葉春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