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曉學得聰明,雖然語氣裡滿滿的不爽,但還是有板有眼:“謝公主擡愛,但是真不巧,我和我阿姐都不會飲酒,還請公主恕罪。”
長瑾一聽,不怒反笑:“原來如此,倒是本宮疏忽了。既然不能喝酒,那便上兩杯茶罷。”又一侍女上前,就着我和葉曉的茶盞上了兩杯茶。
這位侍女亦給別桌侍茶,用的又是我們自己的茶盞,應當沒有什麼大問題。故而葉曉端起茶盞一仰而盡捏着袖子抹了一抹嘴巴,我敬了敬長瑾,便也喝了茶。
葉曉一不小心吃多了,要去茅廁。我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應當和她寸步不離。即便是去上茅廁這種事也忽略不得。奈何,四周太過嬉鬧喧譁,薰得我頭昏腦重反應慢半拍。
不假思量,我起身便循着小路一道過去尋葉曉,趁此安靜安靜醒醒腦也好。
怎知走到半路,被人擋了去路。我定睛一瞧,昏暗的光下下,長瑾帶着兩個侍女安安靜靜地站着,一邊嘴角勾着,說不出的詭異。
“葉大人喝多了麼。”長瑾懶洋洋地問。
我揉了揉眉心,道:“還好,多謝公主關心。”
長瑾揹着手繞着我踱了兩圈,更加是繞得我昏昏沉沉,聽她道:“從前本宮與葉大人多有得罪,還請葉大人海涵不要計較。出門遊了一遭回來,方纔想明白過來,你與我皇兄郎有情妾有意,我實在不應當阻攔。”
我聽得雲裡霧裡:“公主……什麼意思?”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不是長瑾的作風。說起當年她阻攔我喜歡裴子閆這件事,相比之下我更計較的是她糾結學堂裡的官家小姐與我掐架。她不是一個做了事會輕易妥協的人。
“皇兄過得不開心。”長瑾道。一轉身,帶着滿滿陰謀的味道,“今日皇兄生辰,得送份大禮。”
身後,冷不防一隻手往我後頸一按。我眼前一黑,頓時失去知覺。陷入黑暗的理智陡然一掙扎,那杯茶有問題……葉曉呢?
醒來的時候,我不知道身處何地。渾身疲軟無力,連撐起身來都無法,偏生又燥【蟹】熱難擋。手摸了摸躺着的地方,是柔滑的緞面,房裡的連一盞燈都沒有,隱隱約約有微涼的風時不時拂過垂靜的簾帳。
我是什麼時候意識過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裴子閆的寢殿,所躺的地方是裴子閆的龍牀的?大抵是回味昏迷前長瑾說的那番話時,亦或是殿外有尖細的聲音問“皇上,要不要老奴進去點上燈?”的時候。
“不用,退下。”
沉穩的腳步聲漸近漸清晰,我心裡驀地涼如冰窖。身上卻汗溼了衣裳。
寢殿的門被人推開,幽幽的杜衡冷香順着涼風鑽進我的鼻間,我隱隱抗拒,身體卻在感受到涼爽的時候得到一番紓解。
他脫了衣袍隨意地搭在屏風上,轉而便朝龍榻走來。我急躁萬分,想叫出聲又深感此時不能出聲,難受的時候呼吸紊亂得不成樣子,裴子閆的身影忽而一頓。
我張了張口動了動喉嚨,想說話打破詭異的沉默,怎知嘴角溢出來的聲音將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嗯……”
“是阿琤麼。”我閉嘴咬脣,聽他低低地問。
裴子閆……
頃刻他人已至龍牀前,手撫上我的額,手頓了頓,彎身而下。“阿琤,果然是你。”
他的手撫在我臉上,我承認特別的舒服。裴子閆將我扶起來摟進懷中,捋了捋我耳邊被汗溼的發,驚疑地問:“阿琤,怎麼了不舒服?出這麼多汗?是不是——”
話未說完,我打開了他的手,身體往一邊斜出,滾落在了地面上,神智暫時回覆了清醒。我掐着自己的手心,道:“微臣……嗯微臣該死……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被長瑾、長瑾公主下了藥……”
裴子閆擡步就向我走來。
“別,別過來……”
只是我知道,裴子閆一向是個趁人之危的主兒。
那腳步頓了頓,還是毫不猶豫地靠過來。“地上涼,快起來。”他將我打橫抱起,重新放回了牀上,那涼潤的手指不斷地摩挲着我的脣,輕輕地問:“阿琤,朕納你爲妃好不好?往後寵你疼你,跟我較氣也較了六七年了,如今還在怪我?”
“不怪……只是,只是我福薄,真的……唔……”我瞪大着眼,感受着裴子閆的手指趁着我說話的時候,竟滑進了我的口中,緩緩勾勒翻攪……我拼命想吐出,可是卻無法拒絕……“別……別這樣……”
“爲什麼阿琤。因爲那年我說我會有很多女人?”他停了下來,安然地問,“你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受傷害。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保護你,甚至連我自己都保護不好,不得不將你推得遠遠的,只能眼裡看着,心裡想着。你可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怎會怪他?
我闔着眼半靠在裴子閆的懷裡。憶及那年光景。
梨雪紛揚,墨衣青年不鹹不淡地跟我說:“我憑什麼不能喜歡她們?你就爲了這個跟人打架,有沒有覺得身爲本殿下的侍讀很*份?”他隨手便摟過一個女孩子,看着我,“我不僅可以喜歡她,也可以喜歡她,她,她,這裡所有人,只要是我想要的,都可以是我的。你有什麼意見麼?”
那時,我剛剛跟人打過架,爲了他遍體鱗傷。儘管她們都覺得我是癡心妄想,嘲笑我奚落我,可是隻要我跟在裴子閆身邊一天我沒有哪一天是後悔了的。
那時,我也想,是不是他可以喜歡很多人,我也可以成爲那很多人中的一個。他說我跟她們不一樣。
剛開始,我以爲在他眼裡,我連她們都比不上。我自卑了很久,不敢再上課時坐在裴子閆身邊,不敢再放學時跟在他身後,不敢看他不敢跟他說話。
就這樣漸漸疏遠了。也因此,我成了被拋棄的那個,看熱鬧的看看也就過了,再沒有找我麻煩。
兩年後,裴子閆便沒有再呆在學堂。我跟着阿爹學了不少世間冷暖,漸漸能夠明白裴子閆。他之所以那麼說,是爲了保護我不再受大家的欺凌。因爲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只要一有他不在的時候麻煩就會自動找上門。大多數時候是他的妹妹在搞鬼,但是他能怎麼做呢?他妹妹的母妃,當時是宮中最受寵的寵妃,孃家在朝中也舉足輕重勢力甚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