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眼神,隱藏着羨慕嫉妒恨,臘黃的小臉蛋,擰着勉強的笑容,這就是何素雪第一次看見林梅子時的印象。
林梅子和林菊子,是小虎幫新進成員,今天過來,是要當面感謝趙本真的救命之恩,據說,是趙校尉新晉的趙將軍,將她們從韃子的手裡救回來的。
何素雪的目光滑過林梅子,落在林菊子的身上,這是林梅子的堂妹,很害羞一小姑娘,行禮的時候怯怯地看了何素雪一眼,再也沒敢擡頭,感覺她不像林梅子的妹妹,而是小跟班。
趙本真從左院跑過來,筆‘挺’的藍‘色’將軍袍服被風吹起,‘露’出被紅‘色’‘褲’子包裹的長‘腿’,他無視滿院子奇奇怪怪的人,徑直走到何素雪跟前,“雪兒,阿通說你找我?”
何素雪阿爾卡特地瞪他一眼,指着林梅子姐妹,“不是我,是她們找你。”
“她們?不認識。”趙本真搖頭說道,除了何素雪和方靈很淡定,其餘的人都發出驚訝的呼聲。
林菊子還好些,她就是個陪襯,林梅子就失望加羞愧,眼眶裡盈滿了淚水,一副被人拋棄的委屈樣,“趙將軍,我,我是梅子呀,林梅子。”
趙本真仍舊是搖頭,“不認識。”
又望着何素雪笑,“剛起來?還沒吃早飯吧,走,一起吃,嬸子包了包子。”
何素雪‘摸’‘摸’肚子,真的好餓,點點頭,朝面‘色’各異的大夫們揮揮手,“各位前輩先進手術室熟悉下,要聽兩位男護士招呼,眼看手不動哈。”
林梅子怔怔地看着一對壁人從自己面前走過,連一個眼神都不捨得給她,心裡痛得揪成了一團。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那晚,他明明還對自己笑了的,不喜歡的人怎麼會笑,對,他一定是喜歡我的,都是因爲那個該死的‘女’大夫,是他的手下要找她治傷,他怕她生氣,故意裝作不認識我的,就是這樣。”
林菊子擔憂地扯扯堂姐,“梅子姐,我們回吧,趙將軍是真的不認得我們了,那天晚上天那麼黑……”
“你閉嘴!換個地方,他就會認得我了。”林梅子眯着眼睛看向廚房‘門’口,聽着裡面歡快的說話聲,抿了抿嘴‘脣’,扭身出了‘藥’鋪。
一直蹲在角落裡的冬生起直身,撣撣衣裳,尾隨而去,“想打趙哥的主意?看看是哪裡冒出來的蠢貨。”
待冬生迴轉,趙本真把他喊進學習室,“查到什麼了。”
冬生鬱悶地抓額頭,“什麼都瞞不過趙哥。倆‘女’娃確實是小虎幫的人,最近鄧小虎在招兵買馬,不是你叫他們招一批孤兒的麼,那兩個就是其中之一。還是你前幾天親手從韃子那裡解救出來的哩,你真不記得了?”
趙本真攤手,“我救過的人多了,哪裡記得那麼清楚。行了,若是雪兒問起,你就照直說,我不希望我和她之間存在任何不愉快的誤會。”
“知道啦。”冬生不耐煩地朝天翻個白眼,升了將軍又怎樣,敢有對不起小何姐的舉動,絕對不幫他隱瞞。
趙本真暗暗咬牙,臭小子,你沒機會的。
屋外一陣喧譁,滿耳的嘔吐聲,冬生不屑地嗤笑,“惠民‘藥’局的大爺們自動滾出來了。”
趙本真點指道:“小心言詞,如今常大叔可是惠民‘藥’局的大使。”
冬生扁扁嘴,心有不甘,但到底沒再說牢‘騷’怪話。
常得貴黑沉着臉走進中院,聽說惠民‘藥’局的人‘私’自跑到江南‘藥’鋪找事,他連早飯都沒吃完,就急急跑來。
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酸臭味,石宇誠等人扶着牆壁痛苦地嘔吐,身上還全部穿着江南‘藥’鋪的工作服?
常得貴微愣,再聽到小徒弟在手術室裡的罵聲,心說虐人的反被*了,我家雪姐兒就是好樣的。
“就你們這熊樣,還想學外科手術?先回家學殺‘激’巴!啥時候能把生‘雞’大卸八塊,再來找我!”何素雪罵完,神清氣爽。
尼瑪,一手術室就嘰嘰歪歪,質疑這個質疑那個的,腹腔一打開,全都慫了。
哈,姐用事實來打敗你,看你還有什麼刺好挑。
常得貴很不好意思地朝石宇誠拱手,“對不起啊石兄,小徒‘性’子急躁,一進手術室就控制不住情緒,你們是不知道哇,她主刀的時候連我這個師傅都要聽她指揮,下了手術檯她的態度倒是蠻好的。”
石宇誠用手帕捂着嘴巴,“常大使,令徒所說可是真的?你們都是先學殺‘雞’,再學殺……咳咳,那個手術?”
“啊?哦,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去學殺‘雞’,沒有暈血症的,能夠克服恐懼心理的,能夠坦然面對手術過程的,沒必要禍害‘雞’鴨。”
安源堂的王子非憤憤不平地嚷道:“果然麼,你徒弟叫咱們學殺‘雞’,是糊‘弄’人哩。”
常得貴把臉一板,“怎麼就是糊‘弄’人呢?當初陳有亮那個逆徒還在常某‘門’下的時候,就是有很嚴重的暈血症,廚房天天買‘雞’叫他殺,這事附近的街坊都知道。”
這個事情,其實當時全城的大夫都聽說過,只是一直懷疑其真實‘性’,現在常得貴這樣說出來,大概是真的無疑了。
石宇誠是奔着手術神技來的,仔細推敲常得貴的話,發現還是有機會的,“這麼說,只要不暈血,咱們還可以進去學習?”
常得貴真心不想理這些人,可是爲了改變惠民‘藥’局的現狀,也爲了自己師徒離開之後,甘州的軍民仍舊能得到良好的醫療照顧,他還是點了頭。
石宇誠大喜,收了手帕戴上口罩,又去拉手術室的紗‘門’,常得貴忙攔住他,“石兄且慢。”
石宇誠眼神馬上變了,“常大使,石某保證安安靜靜地看,絕不出聲打擾。”
常得貴忍着不快說道:“非是常某不准許石兄進去觀摩,是這樣的,江南‘藥’鋪準備開辦一個急救外科學進修班,進而就有外科手術的一些基礎理論,如果石兄真感興趣,可以先參加進修班。”
石宇誠眼睛一亮,“急救外科學?是常大使所著的那部醫書麼?”
石宇誠是甘州惠民‘藥’局的副使,知道這本書,常得貴沒覺得意外,點頭承認了。
石宇誠馬上掏荷包,“這個進修班要多少銀子?我要一個名額。”
常得貴愣住,銀子?貌似和雪姐兒討論時,沒說到收費。
正猶豫間,方再年鑽出來,笑眯眯地告訴石宇誠:“進修班舉辦時間爲一個月,提供醫書摘抄,包三餐不包住宿的只要三十兩銀子,食宿全包的要五十兩銀子,名額有限,要報名的請趁早。”
王子非跳腳大叫:“一個月就收三十兩,你們搶錢哪!”
石宇誠也有點‘肉’痛,他‘摸’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很不捨的遞給方再年,“方二掌櫃,我要報食宿全包,今日出‘門’倉促沒帶夠銀子,你先幫我記上名,報到的時候我再補上。”
王子非驚叫:“石大夫!”
石宇誠卻不理睬,一副求知的模樣看住常得貴,“常大使,進修班什麼時候開始,明天?還是後天?”
常得貴微微動容,仔細瞧了瞧石宇誠,原來這人思想還沒僵化到不可救‘藥’地步啊,這樣也好,自己走得也放心些。
想了想,最近院裡有傷員,倒是個極好的教學機會。
“食宿問題還沒有商量妥,具體說明,明天會公示到惠民‘藥’局。”
“好極了,那石某就靜候佳音了。”
石宇誠滿臉笑容地走了,剩下王子非等人面面相覷,在常得貴的‘逼’視下,丟下幾句場面話也趕緊溜。
何素雪從手術室出來,有三個男人在等她,常得貴說進修班要提前開班,這個她沒意見,正好趙本真的部隊也回來了,軍醫們都能‘抽’空出來聽課。
趙本真要說的事情也與此有關,他要回營和將軍們商量,全體軍醫離營可是件大事。
送走了趙本真,冬生把何素雪拉到一邊,把自己調查到的情況告訴她,“……真不是趙哥的什麼人,他說要知道是這種人,絕對不救,死了還清靜。”
何素雪覺得好笑,又有點點感動,“理解理解,孤苦無依的柔弱少‘女’被年少有成的英雄搭救,心中仰慕想以身相報嘛,話本里看得多了。可是,這樣的人進了小虎幫,不會出問題麼。”
冬生歪着嘴巴笑得好邪氣,“我跟小戴軍師悄悄說了下,叫他注意觀察,實在不肯安分又不聽勸告的,就踢出去,管她去死。”
何素雪啐了一口,“小孩子家家的,別動不動把個死字掛在嘴邊,犯不着爲不相干的人勞心費神。”
“我那還不是爲了小虎幫考慮麼,好不容易‘混’出點名堂來,可別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冬生嘀咕着,何素雪笑了笑,“是,咱們冬生心眼最好了,趕明兒叫小虎哥請你喝酒。”
午飯過後,常得貴把三個徒弟叫到跟前,把進修班的事訂了下來,除了西北軍來的軍醫,另外招收二十名大夫,食宿都在‘藥’鋪裡解決,還得招五名短工幫忙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冬生又把招工的差事搶到手,推薦軍戶街的軍屬們來打個短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