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鬧元宵,甘州城卻冷清得很,很多出去逃難的人還沒有回來,街面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家小攤子擺賣花燈,實在沒啥過節的氣氛。
江南藥鋪中,關有樹和王小九值班,其餘人全部到常宅過節,連楊老漢都沒落下。
秦曉月第一次以主母的身份舉辦家宴,爲了給常得貴一個好印象,從早上開始就讓下人準備,當何素雪看到那個雍容華貴溫柔淺笑的新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師孃,你今天好漂亮啊。”她撲過去,像個樹袋熊一樣抱住秦曉月的脖子,剛抱上,還沒來得及吃豆腐,就被某個打翻醋缸的師傅拎走。
常得貴板着臉訓斥:“再這樣無狀,就給你請兩個管教嬤嬤給你講規矩!”
嘁,連徒弟的醋都吃,師傅大人真是沒治了,偏要逗你玩。
何素雪嘟起小嘴巴,朝秦曉月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的樣子立刻收穫同情無數,秦曉月母性大發,將她拖回自己懷裡摟緊,怒目注視新婚丈夫,“你吼什麼吼,把孩子都嚇壞了。小何乖,跟師孃去吃飯,咱們不理他。”
常得貴心裡憋屈死了,冰雪可愛的雪姐兒,怎會變得如此調皮搗蛋,老在月月面前抹黑師傅形象,這個問題好像越來越嚴重啊(月月!好肉麻~)。
林有文忍笑請師傅進屋,何益學和趙本真幾個小的也都面色古怪,真是難得見到常得貴吃癟,從此那個目下無塵的傲嬌男人,到了少將軍這裡就變成了溫順小綿羊。
飯桌上沒有看到礙眼的人,何素雪吃得很開心,要說秦曉月嫁給常得貴真的不錯,兩個人都是何素雪敬重的人,樂得看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就是最近幾天老看見秦玉美晃來晃去,有點煩躁。
爲了這個,何素雪私下和大哥商量,是不是自己買座宅子搬出去住,她不想因爲自己和秦玉美之間的矛盾讓師傅師孃爲難。
趙本真與何益學聊天時聽說這事,馬上提出由他來買房子,何益學當然不肯,這事暫時還沒談妥,不過何素雪已經託了冬生和王石頭幫忙留意房子的信息。
一朵白雲遮住圓圓的滿月,天地間暫時陷入黑暗,一道黑影跳過雪園的矮牆,無聲跳到何素雪房門前,輕輕敲了三長兩短。
何素雪正在炕上練習瑜伽,這些年來,只要有空,每晚睡前半個時辰的練習不間斷,否則現在的34C哪裡來,這都是持之以恆的結果呀。
聽到敲門聲,何素雪心跳加速,呼吸亂了,樹式平衡也站不住了,撅着小嘴跳下炕去開門。
“誰呀。”
“我。”
哎喲喂,是未來相公,夜半相會,真夠刺激的。
何素雪心神激盪,小手一抖就抽掉了門拴。
房門纔打開一條縫,趙本真就擠了進來,繼而一邊關門一邊將她摟住,“誒?怎麼不穿衣服就跑出來,也不怕凍着,趕緊回炕上去。”
什麼叫沒穿衣服啊,本大夫身上不是還有好幾層嘛。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定睛,何素雪發現自己和某人躺在一個被窩裡了。
這又是什麼節奏呀,姐最近最怕這個,乾柴烈火的,燒起來不好滅呀。
張嘴要趕人,卻被他灼熱的脣封住了,軟軟滑滑的舌頭也鑽了過來,捲了她的貪婪吸吮,大手也在她身上快速遊走。
哎,這具身體好敏感,被人摸兩下就熱得發燙,小心肝亂跳得難受,趕緊想辦法。
“唔!”趙本真放開她,伸着舌頭吸氣,又被咬了,怎麼每次和她親近都要被咬,屬小狗的麼。
“你給我老實點!”何素雪砰砰砰給了他好幾拳,拳拳到肉啊,這傢伙也沒穿幾件衣服,真是,也不怕凍感冒了。
趙本真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動你了,我倆好好說說話,嗯?”
何素雪往後退了退,肩膀和後背露在了被子外面,他緊接着挪上來,把大半被子移到她身上,自己只蓋了半邊身子,嘟囔道:“將來咱們要做比這大一倍的被子,怎麼滾也不怕蓋不着。”
何素雪嗔他一眼,“腦子裡儘想這些事,能不能說點正經的呀。”
“被子怎麼不正經了,人的一生,一半時間都在牀上渡過,被子不可或缺不是。”他笑着說道。
愛極她嬌嗔的樣子,撅嘴在她的鼻尖上親了一口,她一揚粉拳,他忙又退了回去,“好好說話,君子動口不動手。”
“嘁,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何素雪雙手抱胸,做出防禦的姿勢,“想說什麼就快點,明天進修班開課,我好忙的哩。”
“哦,我看好了一座宅子,就在後面的秋陽街,比這裡小,只有三進,不過只住我倆和大哥的話是足夠了,想不想去看?”
“呸,那是我大哥,不是你大哥。”
“我倆是夫妻,你大哥不就是我大哥。”
“沒完婚就不能亂叫,我哥會生氣的。”
“好吧,說正事,房子怎樣。”
“可是師傅叫我不要買哩,說一年之內就要去京城了,花大心思整了房子又住不了多久,蠻浪費的,不如去了京城再說。”
“這倒也是,聽何將軍說,老公爺在醞釀一場大戰事,想來上面等不及了,要把這邊的麻煩解決掉,離班師回朝應該不遠了。”
“你說租個院子怎麼樣,我哥說這裡女護衛太多了,有點不自在,還是想搬出去。”
“嗯,租賃的話,好像也挺不錯的,我明天再去牙行問問。”
屋裡的氣氛太好,太溫暖,有他在身邊總是很安心,何素雪覺得眼皮子好重,不用刻意去想,內功心法就自動運轉起來,趙本真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因爲,睡着了。
趙本真也睡着了,與她相對而臥,一隻手臂搭在她的腰間,四足相抵,彼此的氣息緊緊絞纏,宛若成婚多年的恩愛夫妻一般。
雞叫頭遍,何素雪習慣性揉着眼睛坐起來,聽到趙本真問她幹嘛起這麼早,真真是嚇了一大跳,“你怎麼在這裡!”
“小傻瓜,昨晚說着說着睡着了,當然在這裡。”趙本真單手撐起頭部,仰望着眼前美好的曲線,一股熱流直往下衝。
何素雪卻翻身溜下了炕,一邊套鞋子一邊催促,“天快亮了,你趕緊走,被我哥發現了不得,指定要揍你。”
趙本真輕笑,就大舅子那身板,能揍誰呀,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摁倒了,但這種話不能說給雪兒聽,會把她氣瘋的。
何益學聽到妹妹的房門響,笑着喊道:“妹妹,等下大哥一起練拳。”
趙本真嚇得一哆嗦,飛速朝院門跑,在何益學出來之前開門溜了出去。
何素雪穿着練功服,打着呵欠出來,“誒?大哥這麼早。”
何益學看看妹妹,又看看空蕩蕩的院子,眨巴眨巴眼睛,“哦,早。”
正月十六是進修生報到的日子,江南藥鋪從早到晚人.流不斷,成爲甘州城最熱鬧最吸引眼球的地段。
整個右院的房間都空出來,作爲進修學員的宿舍,院子裡搭了兩座帳篷作爲教室,上課時間點上幾個大火盆,沒人喊冷。
作爲《急救外科學》的主要撰寫人,常得貴是進修班當然的主講人,林有文傳授麻醉方面的經驗,關有樹何素雪負責指導器械操作,就連三個護士也有機會上講臺享受一把傳道授業的滋味。
上午,是理論學習,下午,是技術指導,五十個學員第一次集體走進手術室現場觀摩手術,除了上過戰場的軍醫勉強能站住腳,其餘的大夫全部跑出去吐,包括石宇誠也未能倖免。
楊老漢拎着掃帚和撮箕慢吞吞走來,鄙夷地望着石宇誠,“怎麼又是您哩,看來得專門給您備個垃圾桶才行了,老這麼亂吐,把咱們好好的院子都弄埋汰了。”
石宇誠羞得老臉通紅,把口罩一蒙,又鑽進了手術室,“老子還就不信了!”
吃晚飯的時候,石宇誠捧着飯碗,趾高氣昂地從楊老漢身邊走過,“楊老漢,把你那垃圾桶收回去吧,石某現在不吐了!”
楊老漢哼哼唧唧道:“現在吃飯,當然不吐,等會就不知道了。”
石宇誠氣個倒仰,“不信走着瞧。”
第二天下午是骨折內固定術,關有樹把白生生的骨頭從肌肉羣裡分離出來,又是一批學員衝出去哇哇大吐。
今天楊老漢有了準備,沿着手術室的牆根放了好幾個痰盂,總算沒弄髒院子的地板。
常得貴告訴楊老漢:“進修班解散之前,這些痰盂就放在這吧,有得他們吐的。”
又到晚飯時間,石宇誠從楊老漢身邊走過,灰溜溜的,屁都不敢放一個,今天他又是嘔吐大軍中的一員。他不暈血,他就是看見手術刀在人身上劃來劃去感覺瘮得慌。
楊老漢搖頭興嘆,“往後東家不在,也沒人敢來找小大夫們麻煩了吧,你們連十五歲的娃娃都比不過,得意個啥?”
石宇誠縮着腦袋,背影那叫一個蕭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