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十五年六月,第一支規模過萬的義軍出現在大瑞朝北方,並佔領了數座縣城,而後各地義軍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響應。天子和朝廷不顧百姓疾苦,再次徵收兵稅以期對抗義軍。
瑞安十五年七月,催稅的聖旨和天使再次駕臨寧州府,對寧王的‘不作爲’行爲痛加斥責,同時,嚴令寧州府各級官府催繳稅賦,不得延誤。
寧王親手斬下天使人頭,於寧州府與上京城相對的城樓之上,放聲痛哭。
第二日正午時分,寧王帥諸將士祭天,告稱祖宗家業不能毀於稚子之手,黎民百姓不能亡於奸臣之腹。爲祖宗基業計,爲黎民百姓計,寧王楊守嗣將率麾下兒郎一同入上京叩勸天子、請誅妄臣,還天下百姓一個河清海晏。
寧王清君側的檄文傳檄天下之後,無數將領紛紛響應,其中大半都曾是前鎮西侯麾下。
天子急命各地勤王,然應者寥寥,即使是漸漸被天子勢力滲透的上層的西北軍,也以夷族調動頻繁,恐西北失守引來大禍的名義,拒絕調撥。
寧王大軍所過,州府紛紛投誠,不過一月,就佔了南方諸省,大軍直指上京。
瑞安十五年八月,寧王已經擁兵十萬,同時兵臨青州城下。
青州都督李國忠拒絕投誠,據堅城而守,抵擋寧王大軍,同時派敢死之士投死屍於城外水源。
一場時疫悄悄在寧王軍中蔓延。
“怎麼樣,郡主?”青竹守在紅妝營營門口,看着迎面而來的安樂郡主急切的問道。
“父王說只是小小傷寒,軍醫多擅長傷科,對傷寒無法也在情理之中,已經徵召各地大夫入營,很快就能控制情況。”安樂郡主愧疚的看着青竹說道。
這已經是安樂郡主第三次帶回壞消息了。
“寧王糊塗。”青竹氣得狠狠一拳捶在營門上,不顧眼前的就是寧王愛女,憤憤說道。
“青竹,抱歉,我已經盡力了……”安樂郡主看着青竹,慚愧的說道。
“李國忠可恨!”青竹搖搖頭,望着青州府的城牆恨恨的說道。
“夏軍醫,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又有一個姐妹發寒熱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被安樂郡主劃到青竹帳下充作醫兵的女兵匆匆跑過來,顧不得向安樂郡主行禮,壓低了聲音對青竹急急說道。
“快帶我去看看!”聽到這話,青竹也沒心思再埋怨或者惱恨誰了,急急開口說道。
“我也去!”安樂郡主跟着說道。
“不,郡主,你還是回主帳吧,回頭我來尋你。”青竹攔下郡主,說完就跟着醫兵回了設立在紅妝營僻靜一角的醫帳。
這裡的醫帳全是小帳,是青竹聽聞男兵營中多有人患病,而特意要求設在僻靜處的。
進醫帳這些之前,必須要先換衣服帶面巾,面巾有些類似於口罩,只是看着比口罩好看一些。
在醫帳旁邊的小帳裡,青竹換好衣服,帶上面巾,然後掀開小醫帳,一陣無力的輕咳穿進耳中。
“什麼時候開始的?”青竹快步走到那患病的女兵牀邊,一邊仔細觀察女兵的面色,一邊問道。
“昨晚開始,有些鼻塞,下半夜的時候開始流清涕,今早纔開始有些發熱的。”女兵咳了一陣,嘶啞着聲音說道。
“怎麼現在纔過來?不是說了一有病症就立刻過來嗎?”青竹皺着眉頭問道。
“昨日是我值夜,下值之後醫帳的姐妹拿了夏軍醫配的藥丸給我,吃完我就回去睡了。”女兵小聲說道。
“倒杯水給她。”青竹一邊吩咐,一邊看着身邊的醫兵問道:“昨日是誰值守醫帳?怎麼沒有來喚我?”
“回夏軍醫,昨日是我值夜,我看她只是有些鼻塞,沒有發熱,所以就拿了銀翹丸給她,沒敢來打擾您。”身旁的女醫兵戰戰兢兢的看着青竹說道。
“自己去領十軍棍。”青竹看她一眼,淡淡的說道。
“是,多謝夏軍醫。”那女醫兵看青竹沒有說將自己趕着,頓時鬆了一口氣,跟着青竹一起,不用上陣不說,還能學到許多東西,她還是很捨不得的。
“這次是你運氣好,她這確實是風寒,否則的話你讓她回去,再傳染給帳中姐妹怎麼辦?”青竹看女醫兵似乎沒有意識到嚴重性,看着她嚴肅的補充道。
“對不起,我錯了……”女醫兵聽到青竹的話,想到青竹話中的可能,臉頓時煞白。如果因爲她的原因導致時疫在軍中蔓延,別說處罰會有多重,就是處罰不重,她也無顏見這軍中姐妹。
時疫的事情到現在爲止,還是青竹的猜測,雖然是八九不離十,但是因爲怕擾亂軍心,並沒有公佈出去,不過青竹帳下這些醫兵倒都是知道的。
“夏軍醫,我只是患了風寒嗎?”躺在病牀上的女兵看着青竹問道。
“嗯,只是風寒。”青竹點點頭,說道。
“可是,我發寒發熱,一身都疼得厲害,還沒勁……”女兵還是有些不安,看着青竹說道。
時疫的說法雖然沒有公開出去,但是男兵營那邊的情況女兵們或多或少的還是知道一些,今早發熱的時候,可把這女兵嚇壞了,尤其是後面開始寒熱交替的時候。
“可是喉頭髮言,胸口這裡較別的地方疼得更加厲害,咳出痰液之後會略微好一些?”青竹指着女兵胸骨後面問道。
“是。”女兵緊張的點點頭,回道。
“不用緊張,你這的確是風寒之症,不過發作得有點快,已經病入少陽了,沒多大事,我給你開個方劑,回頭吃了睡上一覺,就好了。”青竹看女兵有些惶惶,柔聲寬慰道。
這女兵患的其實就是現代醫學所說的急性支氣管炎,到真不是時疫,她們都只是虛驚了一場而已。
病入少陽,首選小柴胡湯,青竹提筆就開方。
柴胡六錢,黃芩三錢,半夏三錢,人蔘兩錢,甘草兩錢,生薑兩錢,大棗六枚。水煎,分三次服用。
還好這是軍中,一應藥材都不需要花錢,否則的話,這副藥可是不便宜。
“你去抓藥,熬好之後就給她送過來,之後再自己去領軍棍。”青竹開好藥方,遞給那個猶自在後怕的女醫兵,吩咐道。
“是。”女醫兵連忙接過藥方,應道。
“你是那個校那個隊的?叫什麼名字?”開完藥方之後,青竹走到生病的女兵面前,看着她問道。
“回夏軍醫,我是第五校第三隊的,名叫王大丫。”牀上躺着的女兵恭敬的回道。
寧王軍雖然擴充了不少,但是紅妝營卻沒有過多的擴張,只是將一營人馬補齊,共六校一千二百人。
“嗯,王大丫是吧,稍後我會給你開個假條,讓人送給你們校尉和隊正,你好好的休息幾天。三天之後,再回隊吧。”青竹看着王大丫說道。
現在戰事膠着,女兵們倒是沒什麼上陣的機會,所以這假條,青竹也開得頗爲寬鬆,要是戰事緊張,這女兵能休息上一天半天,就是不錯的了。
“是,多謝夏軍醫。”王小丫感激的對青竹說道。
開完假條,囑咐人送去第五校之後,青竹去了安樂郡主的營帳。
安樂郡主這會兒在營帳中已經等得不太耐煩了,看到青竹進來,張口就問:“怎麼樣?不是那個吧?”
“不是,是真的染了風寒。”青竹搖搖頭,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謝天謝地,還好是虛驚一場。”安樂郡主聽到青竹的回答,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拍着胸脯說道。
“是啊,還好是虛驚一場,咱們也算幸運,紮營在後方,那李國忠的人沒辦法摸過來,要不然……”青竹說着,搖了搖頭。
既然是打仗,那死人就是無可避免的,可是真刀真槍的也就罷了,那李國忠偏偏太過陰狠,居然想出將病死的屍體投入寧王軍水源這種陰損招數來,也不怕有違天合,傷了陰德。
“是啊,也虧得咱們這裡有你約束着,軍中姐妹平日衛生做得好,要不然,可不僅僅是虛驚一場了,也不知道男兵營那邊怎麼樣了,十多萬人啊……”安樂郡主皺着眉頭,頗爲憂愁的說道。
“還有青州城的百姓和守軍,只怕更慘……”青竹也跟着搖頭,憂心忡忡的說道。
“你同情百姓也就罷了,同情守軍做什麼,他們死得越多,咱們的士兵的死傷才越少。最好是全死光了,這樣父王就可以順利拿下青州直搗上京了,也不至於困在這個小小的地方。”安樂郡主皺着眉頭,看着青竹說道。
“我是大夫。”青竹微微搖頭,看着安樂郡主說道:“再說了,守軍們多半也是身不由己,若寧王當真得登大寶,他們還不是全都是你父王的子民。”
“倒也是,不過青州城裡面應該也有大夫的,想來他們會想辦法的吧。”安樂郡主說道。
“希望吧,也希望你父王徵召的地方名醫能快點到來,早些將軍中的時疫控制住。可惜我沒辦法親自接觸患病的士兵,否則的話,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青竹嘆一口氣,說道。
“父王他也太固執了一些!”安樂郡主說着,眼珠一轉:“要不然,咱們換上男兵的服飾,偷偷的摸去男兵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