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章稍微有一丁點改動】
因爲安樂郡主的一席話,這辰元殿頓時就分了兩派出來。一派是以錢通財爲首的寧王府舊人,一個個的都縮到了角落裡,不言不語的反省起自己爲什麼要同前朝的舊臣鬧這一場。
另一派這是孫九齡和潘鳴鳳爲首的投降寧王的前朝舊臣,一個個的情緒激動的看着安樂郡主,偏偏沒一個人,敢率先指責安樂郡主。
寧王是真的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親閨女居然這麼不給面子,這看出來自己的打算也就罷了,還如此不分場合的直接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一點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個親爹的難處。
先前當真應該只傳喚夏青竹一人的。
其實寧王也難。
這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這還沒真正的做到那個位置上去呢,就要面對着這千瘡百孔的朝廷還有那一杆子酸腐的文臣。
他也不耐煩同他們周旋,可這打天下他可以仗着自己手下的將士,治理天下,還得靠文臣啊。這寧王府的舊人裡頭,文官的比例可是大大的少啊。不靠那一幫子前朝舊臣,這朝廷的日常運作,都玩不轉。
這也是爲什麼他那麼直接的就接受了潘鳴鳳投誠的原因。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潘鳴鳳其實是同何世道還有歐陽擎一樣的人呢?
但是這舊朝文武,有幾個和他們沒關係?他接納潘鳴鳳,就是爲了給?沙墓僭筆頭乓桓觥?誅首惡’的信號。否則的話,真要一杆子全部打死,他也就無人可用了。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這邊青竹主動削了功勞,那邊就設法重用提拔她弟弟,許她弟弟一個光明前程,也算是給了她一個交代了。
哪知道,他這如意算盤是打當當響,卻讓他的寶貝女兒連算盤珠子都給他摔了……真真是家門不幸!
不過這會兒,到底是在羣臣面前,所以再怎麼捨不得斥責,寧王也指着安樂郡主,重重說道:“荒唐,這是朝廷大事,豈容你多言,還不速速退下!”
“我?唬∧忝親齙貌歡裕訓牢揖退擋壞寐穡俊卑怖摯ぶ鞴W挪弊櫻醋拍跛檔饋?
有了寧王帶頭,很快便有幾個自詡德高望重的前朝老臣對着安樂郡主說教開來。
什麼身爲女子,應當以女德爲先。
什麼朝廷大事,女子不得擅言。
什麼牝雞司晨,國將不國。
……
反正話裡話外,都是道德文章,連什麼男主內女主外都出來了,把個安樂郡主聽得煩不勝煩,要不是沒帶鞭子,只怕就要提鞭子打人了。
便是寧王,都有些不耐了。
就在安樂郡主快要被那些老臣子們煩死的時候,青竹居然再次平靜的開口了:“我同意。”
這平靜的三個字,響在殿中,在寧王和一干文臣耳裡,如同是天籟之音一般的悅耳動聽,一個個的,只恨不得豎起雙手大拇指,讚揚青竹一番。
什麼叫溫良恭順?這就是溫良恭順啊!同這夏青竹一比,這安樂郡主雖然貴爲金枝玉葉……唉,不提也罷。
不過,青竹的話,聽在安樂郡主的耳裡,卻如同是晴天一個霹靂一般。她呆呆的看了青竹好一會兒,才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大聲道:“夏青竹,你是不是燒糊塗了?”
青竹順勢站起來,安撫的衝着安樂郡主笑笑,雙眸從殿中衆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眼神落在以孫九齡和潘鳴鳳爲首的前朝舊臣身上,大聲說道:“不知道諸位大人可曾想過,夏青竹是否願意,與?忝且黃穡釵伲俊?
青竹這話很是刺耳,顯然不是她一貫的作風。可安樂郡主如此幫她,她若是再一聲不吭,那就不配與安樂郡主稱一聲姐妹了。
青竹的話,讓大殿裡頭再次沉寂起來,隔了好久,纔有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夏青竹,你什麼意思?”
“夏青竹不才,除了醫書以外,卻也讀過幾本雜記,聽過許多舊聞。知道先帝之時,天下承平,老百姓的日子,雖不說有多好,但是到底大多都能吃得飽飯,穿得起衣,頭上有片瓦,腳下有方地。少有人流離失所,沒有幾人因爲良善而爲惡吏所欺。”
“可從瑞安元年開始,百姓們的日子就漸漸過不下去了,苛捐雜稅日益繁重,衙差皁隸,一個比一個面目可憎,地方父母,不知造福一方,反倒秉承爲官一任,刮地三尺的做官歪理,不將平民百姓敲骨吸髓,便不罷休。多少百姓,家無餘糧,多少百姓,身無片縷?多少百姓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到最後,竟然只有藩王封地上的百姓,才能勉強活得下去了。”
“那個時候,你們這些自詡爲國之棟樑、朝廷重臣的人,在什麼地方?”
“王爺心懷天下,不計前嫌的任用你們,但是不代表你們全都是乾乾淨淨的。”
說着,青竹意猶未盡的冷笑幾聲,衝着寧王一禮,又道:“夏青竹好歹也算是薄有醫術,替百姓們診診脈、看看?。菜閌竊旄0儺樟恕5拐媸遣輝敢猓胝廡┐筧嗣牽釵伲獾糜諧?一日,把自己的初心給遺忘了。”
說實話,青竹這一席話,真的是留了不少的餘地,要不然就直接指着鼻子罵這些人與何世道同流合污了。
不過,哪怕是這樣,也把殿內的一干瑞順帝舊臣給氣了個七竅生煙,好半天,都沒人說得出一句話來。
便是寧王,也被震住了。是啊,這天下若真的指望這些人來治理,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的下場就比那小皇帝好不了多少了,倒是得好好的想想了。
過了許久,總算有人回過神來,指着青竹就罵。
什麼胡說八道,什麼一派胡言,什麼爲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當然,也有那聰明的,也不罵青竹,只跪倒在寧王面前,痛哭流涕:什麼老臣一片丹心,忍辱負重,在朝中苦心與奸賊周旋,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是盼來了寧王的王師,以爲可以還天下一個太平了,沒想到卻被一個小女子給誤會了,實在是無顏面對太祖太宗和天下百姓云云……
這會兒,安樂郡主也反應過來了,拍拍手,嘻嘻一笑,說道:“說得你們好像真的有多忍辱負重一般,要不然真是乾乾淨淨的,就清點一下家產,那是不是真的清白,一看也就知道了。”
一席話,說得那瑞順帝一朝的舊臣們,全都白了一張臉。
當然,寧王也不可能由着安樂郡主,當下瞪了她一眼,笑着罵道:“不得胡鬧。”
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在瑞順帝舊臣的耳朵裡,便如同這辰元殿外的呼呼寒風一般,一直涼到了他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