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惠風和暢,陽光也不耀眼,貞大夫放下了吳巖城中妙手堂的事情,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以後回了京在郡主府中,就不必理會那麼多什麼俗物,想去杏林堂就去逛逛,不想去,這輩子也該休息休息了,就呆在府中養養花種種草什麼的。
也有遠房的親戚要供養他,不過大戶人家中,人多口雜,齷齪事兒多得是,如今他還有些本事,人家還對他另眼相待,可再過上幾年,他若老眼昏花,不知還能有人細心對他麼?這點兒東西他還是看得清的。
喬兒是真心想奉養他,她爲郡主,如今婚事也不暢,他這老頭子過去陪陪她,也是陪陪自己。況且三徒兒也在,閒來時候說說話,也不孤單寂寞。
“咳咳,這是……”貞大夫入了內堂,疑惑看着眼前的情景,不明白滿堂大夫,這是做什麼。
經驗交流會?
藍喬擡頭看見貞大夫過來,喜道:“師傅,您回來了”
寧大夫等人聞言擡頭看過去,有些尷尬。
吳雨已經快步過去扶他,笑道:“師傅,您回來了。”見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學徒,正是藍喬派過去,跟着貞大夫同去吳巖城的,鷹邇也回來了,在藍喬面前露露臉,就不知道跑去什麼地方。
寧大夫站起身,拱拱手道:“見過貞大夫。”
寧大夫是御醫院院判,以往在宮中見過貞大夫,還有印象。另外的兩人沒見過,不過聽到是有名的貞大夫,頓時笑臉迎上。
“不敢,原來是寧大夫。不知另外兩位是?”
“在下苗志允。”
“在下毛嘉賢。”
兩人恭敬道。
貞大夫對着兩人也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今日諸位到此,真是蓬蓽生輝,喬兒,這些都是有名的前輩,可要好好向他們學習……”貞大夫諄諄教誨。
藍喬抿着嘴笑了笑,忽略了那幾人一臉羞慚模樣。點點頭道:“這是自然,取長補短,三人行必有我師。這些前輩都是我要學習的對象。”
這三人見到藍喬沒有當衆揭穿他們,給他們留了不少臉面,把擔憂放下,鬆了口氣,對藍喬也多了一份感激。
另外藍喬對外也只是說這幾位御醫體量民生疾苦什麼的,在病人心中地位水漲船高。每日聽多了感激,這幾人如今在杏林堂中也心安理得了。
吳雨在一旁又說了說宮中給大皇子看病的事情,解釋了外面那牌匾“兒科聖手”來源,把那病例又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寧大夫等人慚愧道:“若不是郡主,我等今日只怕就危險了。”
貞大夫呵呵笑道:“你們再誇,她尾巴就要翹上天了。”
藍喬拉着貞大夫衣襟不滿道:“師傅,哪有這樣的事情。我可不知多謙遜。”
貞大夫樂呵呵笑了笑,摸着藍喬的頭讚道:“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對,應該要先用褊銀丸使他的痰降下,否則不多幾日就會驚搐。如果先用補藥,痰不除,會更加的熾盛,病情就越加難以控制,只會更加惡化。”
藍喬道:“我還是想起了師傅以前說過的相似病例,所以才這麼敢確定,如若不然,也只能等師傅回來才能解救了。”
閒扯了幾句,看到周圍等待的病人,貞大夫道:“有什麼事兒還是等等再說,現在先給大家看了病先。”
有些病人認識貞大夫,又清楚這幾位御醫院的大夫竟然大駕光臨杏林堂,還專門做了義診的工作,心底裡感激佩服,只道:“不敢,貞大夫這纔回來,我們等等也無妨。”
四間診室,八個人,連同吳雨,御醫院四人全擠在貞大夫這邊看着,好似學徒一般恭敬站立一旁,只等着貞大夫看病開單。
貞大夫也被這熱情驚了,趕緊道:“吳雨,你去同柴小大夫一起看看。”吳雨纔不甘走開,另外的三人卻一副趕不走的模樣。貞大夫也無法,也就讓這三人坐了一旁,幾人針對每一個來的病人看得藥單都要細細研究一番,甚至還提出疑問,貞大夫耐心解釋,有時候也從他們中間得了些有用的東西。
藍喬看着這些人這般模樣,心中暗道一聲“無恥”,過來讓他們給人看病的,這一會兒全都成了小學生了,貞大夫看什麼,竟然還用毛筆刷刷刷記下來,好在貞大夫沒有忌諱偷師這回事,藍喬也壓根兒沒這個概念,要不然非得告他們個侵權。
“諸位大人,藍喬還以爲各位過來是爲了給杏林堂的病人看病……”藍喬話沒說完,只做提醒。
寧大夫等人有些尷尬,道:“咳咳,等下次休沐,下次,下次……”
貞大夫不知底細,只呵呵笑道:“喬兒,什麼時候這般沒大沒小了,這些都是你的前輩,可要尊敬些纔是。”
藍喬似笑非笑看着這些人,“嗯嗯”兩聲道,“諸位前輩,是藍喬魯莽了。”
寧大夫幾人趕緊道:“不敢,不敢。益輝郡主,下次過來,我們一定好好給病人看看。”
寧大夫都這樣低聲下氣賠禮了,藍喬還能說什麼。反正這樣也是好事,大家進步,才能促進良性競爭。杏林堂中的那些學徒也會更加認真,對杏林堂的發展有很大的好處。
寧大夫今日裡帶了他家那臭小子過來,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臭小子,藍喬看見他兩肘杵着櫃檯,無聊左右張望,腿腳還在那兒優哉遊哉閃動,有事沒事還撥弄下一旁的常新等人,只弄得他們也沒法認真工作。
藍喬暗罵一聲“臭小子”。即刻輕咳一聲,眼神示意了一旁的一個學徒,那學徒會意,輕輕走過他身邊,一點癢癢粉撒到了身上。
偶呵呵,片刻後寧小子全身抖如篩糠,兩手不停抓撓,蹦蹦跳跳,連聲嚎叫。
吳香知道今日她哥吳雨過來,就去了丁府約了丁雪茹,帶着丁小寶一起過來。
丁小寶才進門,就見到一人一蹦三尺高,嘴裡還唸唸有詞,不由拍手道:“孫悟空來了,孫悟空來了”
寧小子已經蹦到了藍喬身前,惡狠狠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給我弄了什麼?”
藍喬捂着嘴笑道:“沒錯,一點癢癢粉罷了。”
“快些兒給我解藥”寧小子怒道,伸出手來,真想直接掐住了藍喬的脖子,這該死的女人就知道他老爹沒做什麼好事
藍喬笑眯眯看了眼貞大夫那間診室,目光掃到還認真探討的寧大夫,只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他兒子。
“解藥麼?”藍喬抓抓頭,道,“沒了。”
寧小子怒道:“沒了。”抓撓了幾下,氣急敗壞道,“那你快些給我配來”
藍喬慢條斯理往診室走去,口中唸唸有詞道:“哎喲,我真忙啊”
寧小子無法,癢得口中帶着哭音,妥協道:“那你總知道配方吧”他自己配藥去。
“配方麼?扔了”藍喬無所謂道。
“你,你,你……”寧小子直接就要倒地。
藍喬回頭看他那可憐模樣,不由同情道:“雖然不知道解藥的配方,但是我知道癢癢粉的配方,要不你自己去想想,用什麼才能解了這藥性?”
寧小子已經無話可說,只喘着粗氣扶着牆壁道:“好吧,快些兒給我。快些兒”後面是吼出來的。
周圍的病人、學徒,只看得哈哈大笑。寧大夫也聽到了外面的情況,只偷眼看了下,打了個冷戰,趕緊裝作看不見。
寧小子已經顧不得這些人的笑臉,拿了配方,急忙去鑽研解藥,一樣樣查,每種藥物的藥性藥理,用什麼藥才能解開。兩手還不停抓撓,身子左右摩擦,等到他終於查完了,又配置好了配方的時候,發現身子早就不癢了。
再看周圍的人,接觸到了他的目光也即刻別過臉去偷笑,更可惡的是先前進來的兩個小姐也同樣笑意盈盈,心裡只氣得牙癢癢,誓言要報仇雪恨。
藍喬還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麼人,反正十年後這小子就成了一名用毒專家,有時候藍喬會發現自己家中的婢女突然中毒倒地,然後一張紙條插在旁邊,寫明瞭毒藥配方什麼什麼,讓藍喬去弄解藥,只氣得藍喬七竅生煙。
三番五次之後,這小子還不識時務的用到了藍喬的小寶貝身上,藍喬的那位一怒之下,追趕了寧小子一萬八千里路,歷時半年,從天南到海北,從京城到北州,再到西部西州,南部馬州,東部東州,沿着瑞華國環遊了一圈,最後在他潛逃回京的時候,終於把他抓住了暴打一頓。還把各種各樣的毒藥給他塞了一嘴,險些讓他變成了個鴨嘴獸。
此後寧小子吸取了教訓,除了那小小藍喬是招惹不得的,其他人都變本加厲的中招。藍喬家中的婢女僕役一時間哀聲載道,只把那個“毒王”罵了百回千回。
不過事情其實還沒有完結的,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孽緣來了無處擋。
寧小子後來對藍喬身邊一位女子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可偏偏這女子眼裡心裡就只有藍喬的小寶貝,這小傢伙人小鬼大,抓了寧小子的痛腳,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最後的結局,小小藍喬大獲全勝。
歷時兩代的孽緣終於以藍喬一方獲勝完結。
至於寧小子,抱得美人歸的時候就已經變傻了,從此只有做手下敗將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