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晉封郡主,等於是向整個京城顯示錦陽長公主這個皇姐在皇上心中還是有分量的,京城權貴圈子裡泰半人家都聞風而動,攜禮來賀,錦陽長公主原本打算的三天流水席,硬是生生拖成了七天,根據遠近親疏,將來祝賀的人家宴請完。生生將甚少宴客的錦陽長公主府上下累了個人仰馬翻,不過錦陽長公主人高興,手面兒大,重賞在前頭勾着,倒也沒有人抱怨。
錦陽長公主府剛宴完客,李靜宜還沒好好喘口氣呢,王氏便帶着兒媳求見,李靜宜將人請到自己的重華院裡,見這婆媳兩人身上都是素色衣裳,心裡一沉,“可是有什麼事?”
這出了十五,年也算是過完了,王氏嘆了口氣,“還不是那邊伯府的大奶奶麼,沒了!”
“什麼時候的事?”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好好一個大活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李靜宜還是有些不落忍,“我怎麼沒聽見信兒呢?”
按理說承恩伯府應該遣人報喪纔對。
“這不是過年麼,也就是周圍這些至親人家,伯府才送了消息去,長公主府裡又有喜裡,我嫂子不願意衝撞了,便沒叫人過來說,只是伯府準備停靈七日,後天就要起棺了,便託我過來跟你說一聲,”
“前幾日王大公子過來,就說大/奶奶眼看不好了,沒想到,”李靜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招手叫過玲心,“你去外頭跟高大人說一聲,將咱們府上的賑儀過去,等出殯的時候,再搭個祭棚吧。”
這路上搭靈棚致祭已經是很給承恩伯府面子了,王氏感激的謝過,才又坐下道,“有些話我那個嫂子不好說話,特意求了我來問,這事於明惠,有沒有什麼影響?”
嫂子過世小姑子倒沒有守孝這一說,但家裡纔沒了人,畢竟是晦氣了些,陳氏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若不是女兒跟兒子比起來,兒子明顯更重要一些,她一定會叫申氏拖到王明惠入宮之後的。
“禮部已經將明惠的名字報上去了,”李靜宜覺得陳氏多少有些涼薄了,但她也是做過人兒媳的,這媳婦哪裡比得了女兒,“前次我跟母親入宮的時候,母親還跟娘娘稱讚伯府好家教來着,姨母回去只管叫陳夫人放心操持大奶奶的喪儀吧,明惠這裡,應該是定下來了。”
“這可是大喜事了,”雖然王氏跟孃家沒多少親情在,但她終究是王家的姑娘,這孃家好,她也纔會更好,“我先替嫂子謝過殿下跟郡主了。”
“姨母說的哪裡話,咱們是親戚一場,能幫襯的我跟母親都不會惜力的,”舉手之勞罷了,何況王明惠是個聰明人,真進了宮,應該知道如何擺正自己的位置。
“唉,我原想着過完年就下帖子請郡主過府裡坐坐,畢竟搬了新宅子,可惜,”王氏是出嫁女,但終究孃家有喪事,她這邊設宴不太厚道,“待三月吧,到時候天氣也暖和了,還請郡主賞光過去坐坐。”
“那是一定的,”李靜宜真正要捧的是王氏的場,而不是什麼承恩伯府,這方家人在京城裡立穩了,她以後也不打算再跟承恩伯府多打交道。
襄陽伯府裡範王琳正乖巧的聽着姑母範夫人的教導,從她的名字被禮部報上去之後,範夫人的教導就開始了,不止是範夫人,還有範家特意請來的嬤嬤,當然,嬤嬤教的,還有範夫人囑咐的,跟她自小所學的是大不相同的。
以前她學的是如何理家持事襄助夫君,現在她學的是如何梳妝打扮,揣摸上意。
從範夫人院子裡出來範玉琳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都安排好了麼?”
撫琴點點頭,“姑娘學規矩的時候,奴婢跟錢嬤嬤聊天兒,聽她的意思,都準備好了,姑娘放心吧,還有咱們夫人看着呢!”
若不是母親年前過來了,範玉琳真沒有把握勸服範夫人,叫她幫自己“搬開”榮嵐這塊攔路石,“撫琴,我再說一遍,如果將來有個萬一,你只管想辦法出府,不用管我,”
不論這件事最終走到哪一步,如果她被牽連進去,那作爲貼身大丫鬟的撫琴,也逃不開關係,但不範玉琳卻不願意自己一起長的丫鬟,成爲池魚。
到這個時候小姐還想着自己,撫琴眼眶一紅,“小姐事事都慮好了,不會有事的,便是有什麼閃失,小姐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一切都是奴婢做下的。”
撫琴的話叫範玉琳十分欣慰,她握了握撫琴的手,“放心吧,有高個兒在前頭擋着呢,”
這次的計劃是範玉琳的母親李夫人出謀劃策,範夫人主持,便是真有什麼事,也找不到她頭上,不過範玉琳卻在其中動了點兒手腳,既絕了榮嵐的路,也能成全自己不入後宮的心。
十七這日,襄陽伯府府門大口,襄陽伯世子羅逸陽跟表弟範文青站在大門處替範夫人迎接着過府作客的賓朋。
雖然站在門外,羅逸陽的面色並不好看,甚至可以說是藏着一股子戾氣,範文青趁無人的時候,悄悄捅了捅羅逸陽,“你是怎麼了?成天吊着個臉,就因爲你,咱們年都沒過好,我可跟你說,今天的宴會是姑母精心爲你安排的,你可別到處得罪人再把事兒辦砸了。”
羅逸陽不耐煩的挪了挪身子,看着長街盡頭的灰色牆壁,“砸什麼砸?不過是給表妹鋪個路,提前結一些善緣兒罷了,我那個娘本事有多大你又不是不曉是,這不修武侯府,和長公主府,禮部尚書府,哪一家沒收咱們的禮?你妹子入宮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有必要請那些人來麼?”
至於榮嵐,便是成全自己,也不過是她們捎帶手兒的事,說白了,沒有他幫忙,範家人還坑不了榮嵐呢,偏範文青還在他這裡說便宜話兒討人情,今天自己擋了榮嵐入宮的路,將來他們做了夫妻,他不知道得跟榮嵐賠多少不是,表多少衷情,才能將人哄回來呢!
範文青知道自己這個表哥驕傲慣了,笑了笑,沒跟他爭競這些,而他身邊的羅逸陽人已經動了,他順着他的方向看去,才發現過來的是一輛朱輪華蓋車。
“榮小姐,”
既便知道過了今天,榮嵐就是他的了,羅逸陽依然熬不住相思之苦,想要上去挑開車上垂着的錦簾,一睹佳人的容顏。
榮嵐的馬車並沒有立時停住,而是行到襄陽伯府門前,才穩穩的停住了,趕車的車伕已經麻利的搬了張腳踏擺在車前,榮嵐的大丫鬟蓮霜從車上下來,才轉身扶了榮嵐,一步步走下馬車。
羅逸陽一眼看到放在蓮霜手上的那隻素手,再看到露出裙邊的那隻鑲了明珠的繡鞋,他的目光最後停在榮嵐縛着面紗的臉上,“榮小姐也太小心了,就在咱們府前,還用得着蒙了臉,”
榮嵐連一個眼神兒都不願意多給一臉急色相的羅逸陽,她淺淺的福了福身,“羅世子有禮了。”
“見過榮小姐,”範文青差點兒笑出聲來,羅逸陽也算是風流陣中的常客了,怎麼一到榮嵐跟前,就跟個沒見過女人的雛兒一般。
“嗯,範公子,”榮嵐已經知道自己在禮部報送的名單之上,因此在外面格外的自矜身份,生怕有一點不好的流言出來,再被有心人擴大,所以對這些青年公子,她是儘量敬而遠之的。
範文青對榮嵐的態度不以爲意,笑道,“榮小姐裡面請,”說着一拉直楞楞站着看不出神色的羅逸陽,給榮嵐讓出路來。
榮嵐衝羅範兩人點了點頭,自隨了門上的婆子往進了側門。
“榮小姐請上轎,”襄陽伯府迎客的婆子也是精心挑選的,待榮嵐進了府,便熱情的將她送上早已候在那裡的小轎上,“奴婢恭喜榮小姐。”
“嗯,媽媽客氣,”榮嵐不耐與這些下人們多打交道,心道這襄陽伯府的下人怎麼這麼沒規矩,她將眼皮一垂,直接上了青帷小轎。
那媽媽並不因爲榮嵐的冷漠而失了談興,她殷勤的替榮嵐放了轎簾,嘴也沒有停下,跟一旁的蓮霜小聲嘀咕道,“你家小姐那真真是國色天香,妥妥的貴妃娘娘,有你們小姐在,依我看,其他那十九個不如別進去轉那一圈兒呢!”
這個蓮霜也是深有同感,以榮嵐的相貌跟心機,那些人去了也是陪襯,“媽媽說的哪裡話,這不是宮裡要選六位秀女麼,而且貴府表小姐溫柔賢淑,多才多藝,我也得先恭喜貴府纔是。”
顯然帶路的媽媽不是這麼想的,她撇撇嘴,在蓮霜耳邊小聲道,“我看你也是個有造化的,老婆子跟你講,什麼溫柔賢淑的,都沒用,我家夫人啊,這些日子沒少往府裡請教養嬤嬤,什麼樣兒的都有!可那又能怎麼樣?有你們家小姐在前,她便是有全掛子本事,也得輪得着她使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