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山接李靜宜從珠洲回來,一路上遇到大的州縣,也會叫人停船,帶着女兒下去看看,次數多了,也發現女兒實際上挺喜歡外面的熱鬧繁華,“成,過幾日爲父休沐了,就帶你出去轉轉,這京城裡好景緻也不少呢,咱們都去看看!”
李靜宜以前最多也是出門作客跟去寺裡燒香,而且這樣的事,一年也沒有幾回,更別說出門賞景了,“那可說定了,父親可不許忘!”
之後幾天李遠山營裡沒事,便早早的回府陪着女兒說話聊天,領着她在侯府四處轉悠,只要李靜宜對哪一處有想法,他都會叫跟着的羅三記下來,將來統一叫匠人按李靜宜的想法來改動。
這樣一來,李靜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總不能自己來幾天,就鬧的闔府人仰馬翻,生出許多事來,但李遠山卻不這麼看,安國侯府纔是李靜宜永遠的家,甚至以後她的子孫都要在這裡居住成長,自然要依着李靜宜的意思來了,“我這些年過的孤單,這府裡的事,也是能省則省,怎麼簡單怎麼來,現在不一樣啦,以後啊,你想怎麼改,只管跟羅三說一聲。”
李靜宜在安國侯府跟父親過的其樂融融,長公主府裡卻因爲沒有女兒,一下子冷清起來,尤其是良公公的那個養子一直關在順天府,良公公成天往外跑,錦陽長公主連個說知心話兒的人都沒有,她心裡惦記榮嵐,偏又心虛總是覺得李靜宜這次搬回安國侯府,跟她見榮嵐有關,不太敢叫人去找榮嵐。
而且最知道她心事的良公公又不在身邊,朱姑姑呢,錦陽長公主已經明顯感覺到她是站在李靜宜那邊的,何況朱姑姑是她開府後纔到她身邊的,也不比良公公貼心。
無奈之下,錦陽長公主便天天叫人往安國侯府送東西,恨不得連午膳晚膳都叫人做好了送到這國侯府,一時間長公主的小太監來往與長公主府跟安國侯府之間,十分忙碌。
李靜宜則在爲自己的小宴會做準備,畢竟這是她搬到安國侯府頭一次宴客,即便只請了至親好友,但也不敢有絲毫怠慢,每日領着玲心跟羅嬤嬤,商量着如何鋪排,尤其這還是她頭一次在自己家裡請客,竟然十分的上心,日子過的很是忙碌。
錦陽長公主好不容易等了五日,女兒過來給她請安,緊緊的抓了李靜宜的手,死活不准她再回安國侯府去,“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氣,嫌我理嵐兒了,可是靜娘,不管我對嵐兒如何憐惜,她都越不過你去,你纔是我的親骨肉,你如今是堂堂瑞和郡主,嵐兒卻出了那樣的事,你不還專門叫人往順天府說話,幫過她嗎?”
李靜宜又錦陽長公主又是哭又是訴的弄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我這才搬回侯府五天,這不就過來給母親請安了麼?”
李靜宜從袖裡拿出一張印着桃花瓣的粉色帖子,“女兒還準備在侯府宴客呢,這不,特意給母親送一張來,到時恭候母親芳駕。”
錦陽長公主被女兒一打岔,也不好再替榮嵐說好話了,接過帖子看了看,“宴客,在咱們長公主府不也能宴客麼?非要跑到安國侯府去,那地方荒成什麼了,如何跟咱們長公主府比?”
“母親覺得荒涼,還不是因爲侯府裡只父親一個人的緣故?所以我纔想着時不時的過去住上一陣子,好好陪陪父親,這幾日我正忙着看羅管事他們修繕清掃重新佈置呢,父親也說,我一過去啊,侯府登時多了人氣兒,”李靜宜抱着錦陽長公主的胳膊撒嬌,“不如母親也跟我過去住上幾日?然後咱們一塊兒回來?”
錦陽長公主看李靜宜帖子上寫的日子,還得五天呢,自己現在跟她過去,豈不是要在安國侯府住上五六天?那怎麼行?“算啦,你還記着我這個母親,我已經謝天謝地了,至於你在侯府宴客,我就不過去了,省得我一去,你們反而玩不痛快,”
這滿京城能跟錦陽長公主對坐談笑的,也找不出來幾人,不論她出現在哪裡,在座的無不小心翼翼的陪着,錦陽長公主偏又不是個我行我素的性子,幾次下來,她自己都覺得不自在,以後便鮮少往人堆兒裡去了。
“不是還有舅母她們嗎?大舅跟大舅母他們還沒有離京呢,我專門叫人往秦家送了帖子的,母親不再見見?只當給舅舅送行了,”李靜宜道。
秦家人?錦陽長公主更不高興了,“你還願意見他們?”
過年的時候秦家老大秦唯甲從山東任上回來,他三年任滿,吏部又報的卓異,如今已經有消息出來,說是要留京了,過年的時候,是秦唯甲領着秦家人過來給錦陽長公主拜年的。
原本一切都好,秦唯甲本來就喜歡李靜宜,大家幾年不見格外的親切歡喜,沒想到落座之後,秦家老三秦唯丁竟然拿出廷前奏對的架勢,諫起錦陽長公主跟李靜宜來。
等錦陽長公主母女聽完秦唯丁洋洋灑灑一大篇話,錦陽長公主已經氣的柳眉倒豎,隨時準備破口大罵了。
誰家吃多了撐的,跑到主人家裡,說人家女兒不該和離,應該反躬自省,好好跟夫家過日子,更應該爲子嗣計,給夫婿納上幾房美妾。甚至連安國侯李遠山,秦唯丁都已經寫好摺子等到開印的時候彈劾他了,李家旁支子孫那麼多,怎麼可以將自己女兒留在家裡招夫呢?這簡直就是大不孝!
若擱李靜宜初回京城,秦唯丁找上門來說這些話,李靜宜還有可能跟他辯一辯是非曲直,不過現在麼,完全沒必要,些許雜音,既不影響她和離歸家,也不影響她晉封郡主,更不會阻礙李遠山的計劃,因此李靜宜安撫了錦陽長公主,靜靜的聽秦唯丁說完,便示意朱姑姑開宴。
秦唯丁這些心思,以前也只是在家裡跟妻子蘭氏叨叨過,甚至當時就準備跑長公主裡來斥責錦陽長公主跟李靜宜,硬叫蘭氏不姓李也不趙的理由給攔下來了,又以李靜宜事已有聖斷的理由不讓他寫摺子彈劾,蘭氏還以爲秦唯丁已經被自己勸下了呢,沒想到他居然等在今日跑來大放闕詞!
秦唯丁卻沒有打算就此結束,他堵在正堂門口,梗着脖子道,“臣那裡說的不對了,還請長公主明示!”
他遺憾的看着一臉淡定的李靜宜,“臣最痛心的就是郡主至今都沒有想過自己錯在哪裡?而且你貴爲郡主,當爲天下女子的表率,若是家家都以郡主爲例,夫家稍有慢待,便破門而出,那這世道豈不是亂了?”
“老三你給我閉嘴!”秦唯甲尷尬極了,他沒想到弟弟這些年讀書竟然讀迂了,“還不快向殿下跟郡主請罪!”
李靜宜擺擺手,嘆息一聲,“大舅舅真該慶幸今天三舅舅的話是在我們府裡說的,若是傳出去,只怕秦家的女兒人人搶,秦家的兒子沒人嫁了。”
李靜宜話音未落,秦家的女人們臉就白了,不論京城裡都是怎麼議論的,但凡愛女兒的人家,沒有一個會捨得將自己閨女嫁到秦家來了,不滿意就殺了?那秦家成什麼了?而秦家的女兒,到了夫家,還不是由着人家挫磨?!
好端端的一次家宴因爲冒出個秦唯丁,最終還是不歡而散,雖然當時秦唯甲就擺出兄長的架子怒斥了秦唯丁,還責令他回府重讀聖賢書,但錦陽長公主對這一家子卻有些不感冒了,雖然她也覺得秦唯丁有些說法是對的,但是,不代表秦唯丁可以當着她的面,擺出長輩的架子來指責女兒。
李靜宜一笑,“大家是至親,哪裡來的隔夜仇,再說了,大舅舅不是已經跟您道歉了?後來他還去見了父親,替三舅舅道歉呢,還說已經跟三舅舅商量了,還叫他回翰林院去,”這麼個硬脾氣,還是個迂直是非不分的,擱御史臺不但害自己,也害別人。
“對,叫他回翰林院最好,那地方清楚,他又是個愛讀書的,就老老實實做學問去吧!”錦陽長公主對秦唯甲的安排挺滿意,轉而又忍不住勸李靜宜,“其實那天他們回去,我也想了,雖然咱們都明白你的委屈,但是別人不這樣想啊,便是你三舅舅那樣的讀書人,不也覺得你錯在先?”
“母親您的意思?”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不過咱們要是這個時候幫一幫嵐兒,也叫大家看看,你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你也還是十分念舊情的,”錦陽長公主看着李靜宜的面色越來越冷,後頭的話沒敢再出口。
“母親的意思,如果我不幫榮嵐,便是心狠手辣的人?難不成榮嵐的事,是我暗中設計的?念舊情?如果榮峙已經另娶他人,我一個和離歸家的女人,如何還要念舊情?母親也是讀女四書長大的,這樣怕不妥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