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閣裡,王明惠一臉驚恐的看着青楊跟站在她身後的媽媽,這位媽媽曾經在錦陽長公主府見過,可現在怎麼跟青楊一道兒過來了,還是送點心給自己?
王明是的目光落在白瓷荷葉盤裡擺的整整齊齊的四樣點心上,“不知郡主這是何意?”
哪有一隻盤子裝了四樣點心送來的,而且這點心看上去明顯不怎麼新鮮了。
“回王美人,這些點心是令堂陳夫人特意叫人做了給我家郡主用的,郡主想着這是陳夫人的一片苦心,便命奴婢送過來一些,請美人嚐嚐。”
王明惠怎麼聽都覺得這位媽媽的話陰陽怪氣的,她看着那四塊點心,再看看一臉淡然的青楊,不敢拒絕,但也不願意伸手去拿。
青楊見王明惠遲遲不伸手,垂眸道,“還有一件事想來美人不知道,今天下午令堂暴斃於慈雲寺,據陳夫人對外人講,就是因爲吃了這些點心,”
“什麼?這,我哥哥他,”王明惠被青楊的消息擊的搖搖欲墜,她死死的盯着送點心的媽媽,半天才回過氣來,“你們肯定這些點心是我母親準備給郡主的?”
母親爲什麼要準備有毒的點心給李靜宜?爲什麼還被自己兄長給吃了?“這不可能,青楊姑姑,妾身想求見皇后娘娘,妾身要見娘娘!”
王明惠不等人攔她,起身就往殿下跑,青楊帶着李靜宜的人來,自己只怕就得個死了,可是這麼死了,她怎麼甘心,“妾身冤枉啊,妾身要見娘娘!”
青楊一個眼神飄過去,便有幾個小太監上前,拽胳膊摁肩膀的硬生生將王明惠給摁倒在地,青楊上前道,“美人這是在心虛麼?依美人所言,陳夫人必不會做出謀害瑞和郡主的事,這點心我聽說陳夫人跟瑞和郡主都曾吃了一塊,怎麼?美人信不過自己的母親?”
王明惠當然信不過,她自幼長在陳夫人身邊,許多事陳夫人並沒有刻意的瞞她,她太知道自己母親的性子了,死在她手上的女人,沒有十個也要有八個的,但是那是瑞和郡主李靜宜,是王家竭力巴結的對象,母親跟哥哥爲什麼要害她?
想到哥哥,王明惠一下子跌俯在地,她的兄長她太瞭解了,爲了女人最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而母兄兩人又一心想跟錦陽長公主府攀上親家,她回頭看着錦陽長公主府的媽媽,“郡主沒事?”
“回美人的話,我家郡主好着呢,只是我家郡主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吃着好好的點心,陳夫人非要說是下了毒的呢?所以就想請美人您來斷一斷。”
不管這點心裡有沒有毒,自己的兄長死了,還是在慈雲寺裡死的,王明惠都不敢去想這其中的內情,她只知道,她這輩子是完了,得罪了錦陽長公主和瑞和郡主,還被李靜宜捅到了宮中,皇上會如何看待她?
“我吃,將點心拿過來,我不信母親會謀害瑞和郡主,”在這個宮裡,沒了前程的女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王明惠站起身,走到那盤點心跟前。
青楊看王明惠將一塊桃花酥拿起來要往嘴裡送,出聲阻止道,“美人且慢,”
“娘娘說了,太醫院已經確認了這些點心裡除了有催情助興藥物外,還有一種不知名的劇毒,我朝規矩,罪不及出嫁女,你入了宮便是皇家的人了,這事便與你無關,從此之後,你就安心在疏影閣裡修身養性吧,”青楊傳完雲皇后的懿旨,也不去看王明惠臉上是悲是喜,衝錦陽長公主府的媽媽點點頭,“我送媽媽出宮。”
王明惠看着在青楊離去之後重重關上的大門,怔了半天,才真正接受了自己已然失寵甚至終生沒有翻身可能的現實,不由俯地大哭起來,她想衝出宮去跑到母親面前,甚至跑到王彰的屍體跟前,大罵他們爲什麼鬼迷心竅貪心不足害了自己,她可是明明已經博得了皇上的關注,承寵的次數直追程飛瓊了,只要再努努力,就不定就能懷上皇子了,可是就因爲母兄的貪心,將她的錦繡前程就這麼給毀了。
青楊送走錦陽長公主府的媽媽,立時便回了坤德宮,“奴婢已經專門派人將太醫的查驗結果報給錦陽長公主和瑞和郡主了,只是萬沒想到,承恩伯府糊塗至此?”
“王家要是清楚,會敗落成如今的樣子?”雲皇后冷冷一笑,適意的斜倚在貴妃榻上,“那個王明惠也不是個省油的,不知怎麼的,竟然得了皇上的眼,”
雲皇后在青楊翠柳兩個心腹宮女跟前,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像程飛瓊那種真正長的好的,雲皇后倒沒有多放在心上,食色性也,隆武帝也是個男人,不論她在自己面前如何信誓旦旦,都掩蓋不了他其實也愛美人兒的事實。
雲皇后跟隆武帝夫妻多年,對他的喜愛可以說是瞭如指掌,據她觀察,隆武帝對程飛瓊的喜愛也就停留在皮相上。
而且程飛瓊生的美貌,卻十分的單薄,時不時的還要病上一場,性子也帶着世家貴女天生的傲氣,雲皇后既不擔心她一入宮就生下子嗣來,也不憂心她能奪走皇上的心。
但是王明惠就不同了,明明容貌並不出色,一開始也沒有怎麼入皇上的眼,不知道後來是怎麼了,忽然開了竅一般,先是學着程飛瓊的妝容打扮,這也只能算是小聰明,後來竟被隆武帝連連召幸,而且第二天,隆武帝都是一副神清氣爽心情極好的樣子,這就不能不叫人深思了,不過現在好了,有了李靜宜遞過來的把柄,雲皇后順理成章的便可以將她永遠關起來,
李遠山留在重華院陪着女兒用過晚膳,宮裡便有太醫親自來了,當知道太醫院根本沒有查出來那致命的毒藥是什麼來歷時,李靜宜反而釋然了,榮嵐一向異於常人,她拿出來的毒藥,又豈會是輕易能見的?
送走太醫跟坤德宮的小太醫,李靜宜等錦陽長公主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母親,還有一事,羅廣恩從良公公的私宅回來了,抄家的冊子還在整理,母親要不要先見見抄回來的東西?”,
錦陽長公主看了一眼李靜宜,這個女兒她真是越來越不認識了,這哪裡是問自己要不要看,其實就是要自己看的,而且看她的樣子,只怕從良公公家裡抄出不少東西來,不過這次錦陽長公主是下決心保住良公公了,“我看看吧,這些年良公公跟在我身邊,我念着他孤苦一生,福禍都繫於我一身,所以時常賞下東西,良公公只怕比朝中大臣還要富裕一些。”
“母親說的是,咱們府上的奴才,又是伺候母親的,過的比旁人好是理所應當的事,這樣底下人才會服侍主子更加盡心,”李靜宜微微一笑,揮手示意玲心將人領上來。
羅廣恩知道規矩,他帶着一羣軍士將從良公公私宅裡抄出來的東西一一擺到鹹安院裡,又將人都遣出去了,纔在正堂門外朗聲道,“請殿下跟郡主過目,”
錦陽長公主扶着李靜宜一出鹹安堂,就被眼前的一切嚇住了,她不是沒有經過事兒的人,當年李靜宜的嫁妝,也是她親自帶着良公公跟朱姑姑理的,可這些密密麻麻擺滿整個庭院的東西都是從良公公家裡抄來的?這起碼能裝好幾個庫房啊!
“母親,您什麼時候將先皇賜於您的陪嫁都賞給良公公了?這,”李靜宜擡眼便看見紫檀架上的一卷珠簾,這東西她認得,小時候便掛在錦陽長公主的屋裡,李靜宜每每透過氤氳的珠光去看倚窗沉恩的母親,都覺得她就是話本兒裡說的天宮仙子,這些年她沒有再見這掛珠簾,還以爲是錦陽長公主收起來了,沒想到卻跑到了良公公家裡。
先帝對趙湘這個出嫁時纔給了封號的小透明皇女沒有什麼格外的恩寵,這掛珠簾也是他在跟曾後一起賞玩地方上送來的貢品時,恰巧說到錦陽長公主即將大婚,才隨手給她添到嫁妝裡的,但這終究是父親格外添給她的,錦陽長公主看的比其他的嫁妝要重上許多,尤其這掛珠簾用的珠子大小如一,顏色勻淨,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她更是格外的珍視。
“這,這東西怎麼跑這兒來了?不可能的!來人,將珠簾給本宮撐起來,本宮要看仔細看看,”沒準兒是良公公私下收別人的禮物,跟自己的嫁妝相似罷了。
“母親看這裡,這幾顆珠子,女兒記得當時女兒年紀小,卻極喜歡這簾子,每每趁您不注意,便拿手去摳它們,這幾顆底下的珠子,都叫女兒搓的不如其他的有光澤了,後來被良公公發現了,還在母親跟前告了女兒一狀呢!”李靜宜也沒有想到良公公的膽子這麼大,這樣打眼的東西都敢拿回家裡去,“要不這樣吧,您的私庫不就是良公公掌着的嘛,叫他去庫裡將您的那掛珠簾拿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