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衛長嬴臉上笑容就是一頓,喊憐菊:“你留下來看他們收拾東西,這些都是價值連城之物,萬不可毛手毛腳的有什麼閃失!”
就起身請宋在水,“咱們到隔壁屋子裡去說話?”
“你也想到了顧思思?”兩人在隔壁落座,下人捧上茶水後就被揮退,宋在水看着門關上,就輕聲道,“顧家雖然號稱是老夫人染恙才請了芯淼,但昨天外出遇見顧柔章,她無意中說漏了嘴,好像……真正要請芯淼的,是顧思思呢!”
“這是長風第三次定親了。”衛長嬴嘆了口氣,“早先仇皇后跟我說過,長風這樣子可能不宜娶名門之女,反而出身不是名門的女子會跟他白頭到老。但當時皇后是想讓長風尚鹹安公主……”
宋在水一挑眉,道:“這麼說來顧思思是皇后下的手?仇皇后現在本事倒是越來越大了,連深宅裡的大家閨秀都……”
“是劉若玉,或者說仇寶孃的本事越來越大了。”衛長嬴淡淡的道,“我懷疑她已經把劉家拉下了水!”
“哦?”
“她之前就向我透露,在攛掇仇皇后爲大皇子奪儲。雖然不知道事情進行得如何,但肯定做了不少手腳了。尤其是劉若耶一事,鬧得士族跟新貴之間劍拔弩張——雖然說劉若耶的口供給了朝廷一個解決這種爭端的辦法,就是把矛頭全部引向北戎……然而,能抓士族一個把柄,你說陛下跟新貴何樂而不爲?”
衛長嬴冷笑着道,“尤其還是謀逆這種是人君就不能容忍的把柄——劉若耶之事出來前,劉家若曉得劉若玉的身份,還有大義滅親的指望;但現在麼,劉家想大義滅親,也得考慮考慮會不會被陛下將計就計一網打盡……”
“劉若玉這一手倒是厲害,硬把劉家綁上了。”宋在水笑了一聲,臉色鄭重起來,“但這改朝換代不是那麼容易的,西南近來雖然捷報頻傳,然而王城還一座未取吧?就算取下來了,那邊被西南四王治理多年,這民心豈是一時間能夠定下來的?就是大雍現在這些地方,平定的日子也不久。大皇子……年紀太輕了,我聽說性情也很老實……”
“老實有什麼不好?”衛長嬴淡淡的道,“咱們這些人家還少治國之材?替他打理天下不就是了?”
宋在水道:“這個我知道,問題是新貴那邊呢?”
“新貴也是有真本事才能出頭的。”衛長嬴道,“所以大皇子登基之後,即使拿不到實權,但地位不會有問題。因爲沒有他的存在,新貴與咱們這些人家之間肯定是要直接掐起來的——否則仇皇后再笨,也不會同意劉若玉的計劃——總不能她辛辛苦苦算計死丈夫,轉眼兒子的天下就被人搶了吧?”
宋在水眯起眼,道:“這樣的話,那就剩最後一個問題了:那人如今還在西南,身邊良相名將如雲,要怎麼下手?”
“西南戰事還需要他。”衛長嬴道,“劉若玉的意思是,等他回了京再動手。”
“這樣不好。”宋在水卻道,“等他回了京,肯定是帶大批兵馬回來的!到那時候,你想萬一有心人生了懷疑,或者別有用心,煽動譁變……誰能控制住局面?曜野歇了這麼久,軍中威望已經下降;莫彬蔚雖然是你侄女婿,卻是衛新詠栽培出來的,不見得肯站在咱們這邊。其他人威望比他們不如,不見得最後局面對咱們有利。”
衛長嬴道:“這也沒辦法,這事情太大了,咱們這種人家,在這樣的事情上,要麼一起出手,要麼誰也不公然出手。總是攛掇着跟咱們都沒什麼關係的人去幹,免得事敗拖累一族——現在是劉若玉主動請纓在主持,她一個女子,對軍略一竅不通,如何算計得了千里之外的那位?再者,營裡若有咱們的人手,何必要等劉若玉?”
宋在水想了一想,道:“好吧,怎麼動手這個,先放一放。替罪羊找好了嗎?”
“這事我正打算過兩日找你說呢。”衛長嬴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低聲道,“你設法告訴蘇五表弟,西南四王,戰場上放掉一個,私下裡殺了,千萬弄得沒人能認出來!到時候哪個下落不知所蹤,那就是誰幹的!”
“這麼說來如今大家都商量得差不多,就等着那位死了?”宋在水喃喃道,“到時候誰主政?曜野?”
衛長嬴搖頭:“他當年傷了底子,季神醫親口叮囑不能再操心了。這兩年的事情,不要他管的,我都不告訴他了。”
“既然要考慮到新貴那邊的制衡,那這主政之人,肯定也有新貴的份。”宋在水道,“咱們這些人家裡,估計還是咱們兩個的孃家這樣比較被新貴接受吧?”宋家衛家都擅長文治,本身就應該主持政事,而且還沒有強大私兵的威脅。
要知道沈蘇劉善戰也是很有名的,哪怕聞伢子現在名義上收了兵權,但忌憚之心不是短短時日就能消除的。
尤其這三家桑梓,除了蘇家略好一點,沈家劉家本身就是在烽火裡成長出來的——這年頭的人最重桑梓,無緣無故的讓人家搬家,就算是皇帝也沒法開這個口!沈家跟劉家的桑梓就決定了想不讓這兩家摸兵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無論是聞伢子,還是失去聞伢子後的新貴們,他們肯定不會放心沈蘇劉這三家壯大。
寧可選擇宋、衛、端木這三家。
這三家都主修文治,如今當然是以衛家最有名。
宋家比端木家有優勢的一個地方是——單貴妃是端木家送進宮去的……
單貴妃得勢時那麼囂張,一旦徹底落到仇皇后手裡,皇后就算不學呂后,肯定也不會待見她。而仇皇后不待見單貴妃,難道會對把單貴妃送進宮、還一直支持着她排擠自己這元后的端木家有好感嗎?
這麼一來,宋家、衛家優勢就很明顯了。
“其實最可能的人選還是長風。”宋在水嘆了口氣,“近來宋氏沒有特別出色的人才。何況,大皇子現在都還在瑞羽堂!”
衛長嬴也是這麼認爲的——如果大皇子成功登基的話,衛家肯定最佔便宜。
除非聞知齊日後心性大變,否則鳳州衛氏的輝煌,肯定能夠壓倒前魏那時候。
但現在事情還沒影,她還是道:“這些都要以後再說的。如今事情尚未成功呢?”
“那還是先說顧思思的事情吧。”宋在水皺眉道,“皇后鐵了心要把鹹安公主下降給長風,那顧思思這次可能沒命了!”
衛長嬴緊皺着眉:“當初皇后那麼說時,我也沒想到她敢下這個手、或者說能下到這個手……現在總不能去跟顧家揭露她?我如今倒有些體會劉家現在的心情了。”
劉家跟劉若耶都不敢揭露劉若玉,因爲後者如假包換劉氏女的身份,一旦事敗,劉家根本逃不掉!
衛長嬴現在也是這樣——奪儲的計劃她雖然沒有親自參與多少,至今都沒跟仇皇后談過這方面的事。問題是……她串聯的可不少!
她怎麼能拆皇后的臺?
其實就算沒有奪儲這事兒,作爲臣婦也不好去做拆皇后臺的事情……
如果仇皇后打算這麼做之前透露了消息給她,她還好阻攔一下。問題是這次顧家也是忽然就要請端木芯淼——這個不是衛長嬴對未來弟媳上心不夠,而是她畢竟要先顧好沈家,如今衛長風又不住在沈府,對於他的未婚妻家,衛長嬴也是隔三岔五的關照下,哪能防賊一樣盯着?
就是劉冰兒她也沒空看那麼緊的。
總而言之,她被挾持了。
“顧思思那邊……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如今懊悔也沒用,且看芯淼能不能妙手回春吧。”宋在水雙眉緊鎖道,“你不覺得你如今要頭疼的是另一件嗎?就是顧思思要真不能嫁給長風了,那長風是不是尚鹹安公主?”
這個問題讓衛長嬴臉色陰沉下來,好半晌才道:“這個主我做不了,還得寫信回鳳州去請教長輩。”
“鹹安公主做公主才幾年,配長風確實是委屈長風了。”宋在水沉吟道,“但聽說她性情不錯,年紀也不大,真非要尚她的話,打發幾個老人調教調教,想來也不會太丟臉……”
“問題不是這個。”衛長嬴嘆了口氣,“問題是鹹安公主不能生育,也就是說長風要是尚了她,以後就只有秀兒一個嫡子了!”
宋在水詫異道:“這是真的假的?”
“季神醫斷出來時我就在旁邊,那還能有假嗎?”衛長嬴揉了揉額角,“當初皇后還跟我說,這樣鹹安公主一定會把秀兒當親生骨肉一樣疼愛。問題是,長風就一個嫡子這也太少了!哪怕可以有庶子……終究不如嫡子尊貴啊!”
“不過我說句實話:大皇子要是繼承大寶的話,尚鹹安公主的人肯定會得到很大好處的,到底是迄今唯一的公主。”宋在水沉吟道,“本朝制度都承襲了前朝,大魏向來寵公主,駙馬大抵得重用。你看顧威不就是尚了當時的臨川公主,連連晉升?安吉的那位是偶然纔有的例外……咱們這種人家講究士庶不婚,沒有特別緣故拉不下臉去尚主——駙馬如果出於新貴,恐怕日後會因此有什麼麻煩。”
“咱們士族總歸不可能把新貴全部排擠下去,他們氣候已成!”衛長嬴認真的道,“否則何必留着大皇子?”
宋在水想了想又道:“顧家那邊還沒有準信……也許事情還有什麼轉機?”
“且等他們家給了準信再說吧。”衛長嬴轉着腕上鐲子,不帶希望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