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爾富面上極快地閃過陰測測的笑容:“孩子他娘,你把侄女帶出來,當着大家的面,讓她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她不用再怕,有叔嬸和幾位堂哥替她撐腰,讓她只管說直的!”
裡面應了一聲,很快就有一名中年婦女緊緊扶着鄭心羅的胳膊走了出來:“心羅,你別怕,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叔和嬸兒都在這裡,還有你幾個堂哥,都能給你做主!”
中年婦女的手幾乎掐進了鄭心羅手臂上的肉裡,鄭心羅擡起哭得紅通通的眼,一眼就看到了被人扶着勉強站在那裡的俞二,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爛了幾處,不僅印上無數腳印在上面,還帶着一片斑斑血跡。
鄭心羅的目光移到了俞二的臉上,瞧着他臉上幾處皮肉烏青發紫,嘴脣破了,下巴還沾了一片乾涸的血跡,眼淚一下子又涌了上來。
俞二努力掙出個笑臉:“心羅,你告訴你叔叔,我們當初是沒尋到他,又怕那些拍花子盯上你,才讓你先住在這裡的,我不是那種壞心的人……”
鄭心羅忽然號啕大哭起來,俞二一下子怔怔住了口,那中年婦女卻猛地將鄭心羅拉到了自己懷裡,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安慰:“我可憐的侄女喲,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別怕,這回不用怕了……”
陳平的臉色刷地沉了下來。鄭心羅不開口,只是哭,鄭爾富的妻子再那麼一說,大家自然第一個念頭就是,鄭爾富說的是真的,鄭心羅受了委屈!
虧得俞二還跟他說過幾回鄭姑娘怎麼怎麼好,要真是個好的,怎麼會在這時候緘口不言,任由大家誤會俞二?!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痛呼,陳平急忙轉身,見剛纔那兩名青壯男子已經一拳打在了俞二肚子上,將他拖到了一邊又打了起來:“我打死你這個禽獸,還想着拐我堂妹!你還想做夢白撿媳婦吶,我打死你……”
陳平聽到俞二慘叫,慌忙去攔,只是那幾個街坊都不再動,他一個人又怎麼攔得住,鄭爾富也上前一把扯住了他:“這姓俞的小子是你店子的人?你還幫着他說話,指不定就是你們串通一氣,你也得給我們個交待……”
正鬧成一團,有人大聲喊着:“讓開,讓開,街正和保甲來了!”原來之前被俞二請來給鄭心羅當孃家人的冬叔和冬嬸見勢不對,跑出去分別找了白水街的街正和保甲過來,這時候總算趕到了。
街正一看這院子裡鬧騰得不像樣子,先厲喝了一聲:“這是做什麼!都給我住手!”
院子里正鬧騰的人聲頓時一靜;那兩個正拽着俞二狠打的青壯男子覷了一眼鄭爾富的眼色,也識趣地放開了俞二。
冬叔先前跑去請街正的時候就把情況簡單說了,街正一眼瞧見鄭爾富,知道他是這一夥領頭兒的,皺着眉頭就看向他:“你就是鄭姑娘的叔叔?”
“是,小人鄭爾富。”
鄭爾富揖了揖手,正要說話,街正已經一揮手打斷了他:“這位鄭姑娘當初來的情況我和保甲都清楚,”見保甲也站上一步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街正看了院內外的衆人一眼,繼續說了下去。
“俞二是個心善的,當時從兩個柺子手裡救下了鄭姑娘,本來還送了些銀兩想讓鄭姑娘去外面住的,是鄭姑娘心裡害怕,非要住在這裡。這事俞二專門跟我們兩人都說明了的,就是鄭姑娘自己也當着我們的面說過,還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了幾個酒菜。俞二要真是想拐了她,會把我們請來過明路?”
見鄭心羅依舊是拿帕子蒙着臉伏在那中年婦女身上抽泣,街正暗哼了一聲,眼神不善地盯了她一眼:“就算鄭姑娘當時不相信我和保甲兩人,這些時日大家夥兒自己也看得到,俞二平常去錦元堂上工,可是把鄭姑娘鎖着關着了?她有手有腳的,真要是被拐了,大把的時間可以逃出來。
鄭兄弟,你說你是鄭姑娘的叔叔,怎麼會讓她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一個人過來投奔你,中間也不安排個人接送陪同?還有,原來俞二花了那麼多錢財到處尋你們,你們又跑到哪裡去了?這時候一冒出來就說俞二是柺子,不分青紅皁白地把人打了一頓,鄭兄弟,這話說不過去啊!”
鄭爾富額頭不由冒了汗水;他委實不知道俞二還把鄭心羅在街正和保甲兩人面前過了明路的,這樣一來,他想安在俞二身上的罪名就有些站不住腳了。
接到鄭爾富的眼色,那名中年婦女突然就嚷了起來:“我家侄女年紀小,又是鄉下來的不懂事,可俞二還不懂了?他就算沒拐人,可這麼久一直跟我侄女住在一個院子裡,難道就沒存着別的心思?”
這心思,還存的有,可本來是郎情妾意,現在被這麼一鬧,再說出來就是居心叵測了!
見陳平、冬叔、冬嬸幾個都啞了口,那婦人更是叫起潑天屈來:“可憐我侄女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喲,也不知道是不是教那混小子哄騙欺負了去……”
“你一個當嬸孃的,哪有這樣說自己侄女兒的!這是恨不得她不清白是吧?”冬嬸看不過眼,走上前一把將鄭心羅揪了出來,扯到了倒在地上的俞二跟前,“鄭姑娘,俞二是個心眼實的,這一兩個月他對你到底怎麼樣,有沒有哄騙欺負你,你當着我們大家夥兒說出來!大家給你一起做這個主!”
俞二的眼睛已經被打腫了,抖着嘴脣話也說不出來,吃力地睜開眼,定定看向站在上方的鄭心羅,只想等着她一個說法。
鄭心羅捏着哭得透溼的帕子,怔怔看了倒在地上一臉慘相的俞二一眼,不由自主的走近了一步。
鄭爾富忙喚了一聲:“小齊,看着你堂妹,別讓人嚇着了她去!”先前毆打俞二的一名青壯男子怔了一下才“哦”了一聲,向鄭心羅走近前來,同時還幾不可見地向鄭爾富點了下頭。
鄭心羅喃喃輕唸了一句什麼,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把推開身邊的冬嬸,就向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