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能點着乾柴,烈火卻是能小小燒一燒,新婚幾日,紀霖既然不能真的吃進嘴裡,也體會到一種甜蜜的繾綣,一時間心裡矛盾極了。
之前他訂的計劃是,把謝青沅名正言順地娶進來以後,他率軍入南楚,同時送謝青沅去南夷。
此時他竟是捨不得再跟謝青沅分開,很想把她一直拴在身邊,等南楚事了,自己再親自陪她去一趟南夷。
即使他心裡明白,謝青沅越早進南夷,就有可能越早解決那件事,可是他現在既不捨,又不放心。
只是沒等紀霖糾結完,一道緊急軍情突然傳了過來。一直在北燕鎮東關外生活的鄂石部落假扮前來交易的商隊,出其不意地奪了鎮東關。
鎮東關失守,北燕邊境幾城立即組織人馬抵抗,鄂石部落卻像極其熟悉北燕邊境輿圖似的,連抄幾條小路急行軍繞開軍防要塞直達鎮東關後方的封州,不僅燒了北燕鎮東邊軍在封州的屯糧,連擄幾座城池,將出擊的北燕邊軍夾在了鎮東關與後面的幾座城郡之間,形成了甕中捉鱉的架勢。
軍報傳回上京,燕皇震怒,不少朝臣主張,暫緩入兵南楚,先御鎮東之敵。
魏王紀豐在朝堂上自請爲帥,誓將膽敢撕毀兩國互不侵犯盟約的鄂石部落趕出鎮東關。
但是也有不少朝臣主張,將一向能征善戰的寧王從榕城調回,由寧王紀霖統軍禦敵。
入南楚,開疆拓土是軍功,去鎮東,驅趕外敵也是軍功。不過南楚畢竟還是他國之領土,鎮東被佔的可是北燕自己的國土,在朝臣們的心裡,自然是自己的國土更着緊些。
“這麼說,去鎮東禦敵,那一邊的軍功應該更大些了?”謝青沅倚在紀霖身邊翻着一份份軍報,偏頭看了一眼紀霖,“那你就趕緊上摺子自請出徵。”
紀霖其實心裡並不想去鎮東,去鎮東離南楚就遠了,到時鞭長莫及,他怕照應不到去南夷的謝青沅。
功勞是掙不完的,可是沅沅只有一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謝青沅見他不出聲,輕輕搖了搖他:“快去寫啊。魏王還等不及地想帶兵呢,這一趟如果得勝,他在朝中的威望就很穩當了。”
魏王紀豐只打過幾回小仗,所謂文成武治,文成,以前有太子紀昌壓在頭上,魏王這方面不顯,武治,又是紀霖因爲封地在寧州與北狄接壤,從小在戰場上拼殺過來的,在北燕素來有“戰神”之美稱。
所以紀豐想抓着這次機會,刷新下大家的觀感。一旦將鄂石部落趕出北燕,他就是北燕的英雄,縱然比紀霖在打仗上差一點,但是誰也不敢就低瞧了他。
再加上萬貴妃再幫他在燕皇耳邊吹吹枕頭風,儲君位置說不定就到手了呢?
謝青沅想到的,紀霖自然也想得到,伸手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了,一邊撫着她柔順的髮絲,一邊慢慢開了口:“當初在江城外的望山亭,東方彥要我放了寧太后,條件就是虞國攻下的南楚之地,他會割讓一半過來。
我當時駁了他,說我要南楚的領土,我自己會去打,虞國不過擅水戰而已,未必就能比我北燕佔得更多,而且就算虞國先佔了,我也能奪過來。
我說了這話後,東方彥目光微動,並沒有再說什麼。不過我當時突然有種直覺,隱隱覺得以後的事情可能會有些什麼變故……”
他被譽爲北燕戰神,東方彥在北燕也生活了那麼些年,不可能不知道他若是帶兵全力攻打南楚,南楚必然易主,哪裡還需要虞國的什麼割讓來做條件?
可是當時東方彥就是這麼提了,紀霖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有一種可能,東方彥已經料定北燕無暇顧及南楚,所以纔會這麼說。
謝青沅不由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起來:“你是說,鄂石部落進攻,是虞國在裡面做的手腳?”
紀霖緩緩點了點頭:“現在想來,很有這種可能。鄂石部落世代生活在鎮東關以外,有牧場森林,但是他們那裡不事耕織,也不產鹽,包括很多穀物、陶瓷、棉綢織物等等,鄂石部落都依賴和我北燕的交易。”
鄂石用皮毛、藥材、牛羊馬,跟北燕交易生活用品,包括必不可少的鹽,兩邊一直是互補互給的,鄂石部落突然翻了臉,就不怕會斷了供給?
誰也不是傻子,沒利益的事,鄂石不會去做。更何況他們的交易只限於在鎮東關內,爲什麼他們會清楚鎮東關之後的軍防要塞的位置,爲什麼他們能那麼準確地抄小路直奔屯糧庫燒了鎮東邊軍屯糧?
要知道,這些邊防輿圖可是北燕機密,除了當初工部勘輿製圖之人,這些邊防輿圖就是一直在兵部密藏的……
紀霖猛然想了起來:“是東方彥!是東方彥弄到了鎮東關一帶的邊防輿圖,送給了鄂石部落!”
爲了弄清楚當時的寧彥到底跟沅沅什麼關係,紀霖後來讓袁紹文細查了一回,他還記得那份情報裡面提到過一筆,東方彥藉着新科狀元的身份,與國子監祭酒鄭爻有交往,與鄭爻之弟工部郎中小鄭大人曾經也是頗爲相得。
如果他沒記錯,那位小鄭大人正是工部勘察、測繪輿圖的一把好手!紀霖依稀有些印象,當初封州的邊防輿圖測繪,似乎小鄭大人是去了的……
要是這樣的話,事情就說得通了。
東方彥化名寧彥,自然不是隻想着來北燕苦讀一番的,他苦讀是爲了考取進士入朝爲官,在北燕朝堂上打探到一切有用的消息。
虞國的皇子想上位,要通過飛魚山的考驗,想來東方彥正是藉着新科狀元的名聲,與朝臣們交好,收集打探到了北燕的不少機密,這才成功過了飛魚山的測試,返回了虞國。
東方彥回了虞國以後,定是與鄂石部落達成了某些協議,虞國靠海,盛產雪鹽,其餘的東西雖然與北燕有異,也能用別的東西替代。
鄂石部落得了更多的好處,應該還有虞國的某種承諾,這纔會悍然撕毀與北燕的盟約,轉而與虞國結了盟。
鄂石自東攻進,虞國北向攻取南楚,東方彥的目的是以鄂石拖住北燕,自己吞下南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