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護在心口的沅沅,居然被裡面一名老嫗給欺負了,紀霖心頭立時火起。礙着裡面是產房他不能進去,他還不能讓那老嫗出來嗎?
韓成海應了一聲,一手壓住了王驛丞的肩膀把他拖到了院子中間,還沒把他放趴下,王田氏就從裡面撲了出來:“別打我兒子!”
“好大的膽子!”紀霖冷哼了一聲,“區區一名驛丞敢對本王接待不周,本王還打不得?”
先前還好好的站在這院子裡,怎麼轉眼就給他安了個接待不周的罪名?王驛丞能擔任驛丞,也是個知道高低的,心裡清楚定是寧王爲裡面的大夫撐腰,連忙給他跪了下來:“王爺,求王爺恕罪,我娘她不過一介無知村婦……”
“無知村婦就能冒犯南楚的九皇子殿下了嗎?!”韓成海瞥着紀霖臉色發冷,立即喝斥了出來,“虧得九皇子殿下出手救了裡面的產婦,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殿下恩情的?!”
九、九皇子殿下?
王田氏一下子就呆住了,裡面的那個小大夫是南楚的什麼九皇子殿下?
她先前也是一時急暈了頭,這會兒被驚住了,猛然想了起來,她推了那小大夫一下後,他那個大丫環可不是喊的“殿下”?!
裡面那個是南楚的皇子殿下,外面這個更是北燕的寧王爺,她這是撞了什麼邪啊,剛纔竟然、竟然……
王田氏雙腿跪了下來,沒命地對着紀霖磕起頭來:“王爺饒命,是民婦豬油糊塗了心,求王爺大仁大量……”
紀霖沉着臉不說話,一雙鳳眸冷冷透着殺氣,王田氏磕了半天頭也沒聽到上面有什麼動靜,擡着青紫的額頭暈頭暈腦地往上一看,嚇得身子一顫,身子跪坐在小腿上。
就在這時,產房的門簾子一撩,撫春抱着一個小小的襁褓出來了:“陸老,殿下說她小兒科不精通,請您幫這孩子診一診脈檢查一下。”
拖了這麼久才生下來的孩子,確實要診診脈檢查一遍纔好,已經悠哉悠哉拖了把椅子坐在一邊的陸遙忙站起身來,跟着撫春進了旁邊的臥室。
靜夏也端了藥回來了,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跪在院子中的王驛丞母子,徑直進了產房。很快產房裡就傳來謝青沅讓人心神安定的聲音:“好了,只要給你娘按時服藥,她養上幾個月就沒事了。”
聽着似乎是一邊收針一邊對王巧兒說的,裡面很快傳來了王巧兒帶了哽咽的聲音:“多謝殿下,您的大恩大德王巧兒永遠記在心裡,我、我願意給您立長生牌位,早晚焚香,保佑您無災無病、事事如意……”
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卻沒有一個小女孩心思清明,知道什麼是知恩圖報!
紀霖冷冷掃了王田氏一眼,正要發話,剛纔呆呆看着撫春抱着自己孫子進去那間臥室門口的王田氏打了一個寒顫,突然醒回神來,“啪”的一耳光就扇在了自己臉上:“是民婦該死,民婦該死……”
她每說一句就扇自己一耳光,出手也不留力,一張臉很快就紅腫了起來。
這王田氏倒還算個聰明的,她要不自劈耳光,等王爺親自開了口,絕對不會有她的好果子吃。韓成海看了眼紀霖的臉色,心知他這是要幫謝九殿下出氣,知趣地安靜候在一邊。
面前的貴人不發話,王田氏這手就不敢停,力度也不敢減,一聲接着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在安靜的院子裡響起,聽得人耳根發疼。
王田氏嘴角已經沁出了血絲,頭也暈了起來。就在王驛丞忍不住想跪上前的時候,產房門簾子一掀,謝青沅一身疲憊地走了出來,讓身後的靜夏攔住了王田氏:“行了,你下去吧。”
王驛丞忙扶着自己的老孃磕了頭站起來。陸遙也從臥室裡走出來了:“小謝,這孩子確實要用點藥,好在你警覺,在月子裡給他滴藥喂,估計等滿月就沒問題了。”
撫春跟在後面把襁褓抱出來遞給了王驛丞。這回不用王驛丞說話,王田氏已經“撲通”一聲先跪了下去:“多謝大夫,多謝大夫!大夫您妙手回春……”
謝青沅含笑衝陸遙點頭致意表示感謝,掃了現在已經自覺下勁兒磕頭的王田氏一眼,面色淡淡地收了視線,繞過跪在地上的那對母子,徑直向院門口走去;經過紀霖身邊時,略一頓足,聲音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雖然她自己也是打算把那個嬰兒接過來後,繼續再一針扎暈王田氏,同時給她吃點苦頭的,不過紀霖卻用了更直接主動的方式幫她罰了王田氏,還不耽擱她診治人的時間;這一聲謝確實真心實意。
才從窗戶緊閉、門簾子遮得嚴實的產房裡出來,謝青沅沾了一身血氣,紀霖也不嫌棄,更不管院子裡的驛丞一家,緊緊跟了上去,聲音又輕又溫柔:“累了吧?我已經讓人燒好了熱水,你先去好好泡一泡,去去乏。”
謝青沅衝他感激一笑,並不多說話,帶着撫春和靜夏先回房間了。
韓成海已經殷勤地提了熱水過來,謝青沅先痛快從頭到腳洗了個乾淨舒服,吩咐撫春和靜夏兩人也去洗了,自己穿了家常衣服,一邊晾着頭髮一邊坐到窗戶邊的梨花榻上乘涼。
畢竟是驛館,也沒有什麼幾進院落,只是個四合院似的院子。謝青沅的房間在二樓,涼風習習吹來,讓人很是愜意。
夏夜的星空繁星閃爍,隱約可見泛着淺色銀光的那條銀河。星月亙古,千萬年都是如此不變,淡淡照耀人間,哪管這世間每一天每一夜都發生些什麼。
謝青沅輕嘆了一聲,吹熄了燈火,雙手抱膝靜靜倚在窗邊蜷坐着,慢慢想出了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下面突然傳來了“譁”的潑水聲。謝青沅驀然回神,忍不住循聲往樓下看去。
樓下有一口露天的井,一人正背對着這邊,赤了上身,彎腰從井裡又提了一桶水上來,輕鬆舉起從頭頂往身上一倒,又是“譁”的一聲,直接淋了下來。
繁星明亮,那人身上的水漬反射出暗銀的輝光,赤着的上身寬肩窄腰,背上結實的肌肉賁張收縮,讓人不自禁就聯想到正在蓄勢的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