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霖立即站住了腳,鳳眸陰沉地盯着松樹上:“我已經來了,放開她!”
松樹上響起了輕微的弓弦聲,有人捏着嗓子笑了起來:“寧王殿下果然是情深,爲着這個小兔兒甘願冒險,只是不知道寧王殿下那份情會深到什麼程度?”
話音剛落,吊起謝青沅的那股粗麻繩就斷了一股細索,謝青沅身形一晃,紀霖已經焦急地暴喝起來:“不用再裝神弄鬼,要怎麼樣就直說!”
那捏着嗓子的聲音桀桀陰笑了起來:“好,只要你再上前三步站着別動,吊着這小兔子的繩子就不會斷!”
謝青沅一聲“不要!”才喊出口,紀霖已經毫不猶豫地上前三步,同時身形微扭,避過了松樹上驟然發出的一支弩箭;上前三步,正是進入了樹上那些人手中弩箭的射程!
“回去,紀霖你給我退回去!”謝青沅一邊奮力大喊,一邊藉着因爲自己的掙扎而不停晃動的空當,將剛纔好不容易摸出的一隻藥包用小指指甲挑斷了線。
被澗底升上的寒風一吹,從藥包中倒出的藥粉呼地一下就沒了蹤影。謝青沅現在只希望,這些藥粉能夠都被吹得垂直向上,以她和樹上那些人的距離,還是有幾分讓那些人中毒的可能。
紀霖眼睜睜看着謝青沅在懸崖虛空處掙扎,鳳眸一片陰寒,不僅沒有退回去,反而又上前幾步,從松樹上射出來的弩箭一下子多了好幾支,似乎剛纔那只是爲了測試射程,現在纔是正式開始。
果然,桀桀的笑聲再度響起:“好功夫!我看你能夠避開幾支!你可別忘記,如果你退一步,這繩索就會斷一股!不過說不過寧王殿下只想着跟這小兔兒一起做一對同命鴛鴦呢?”
射出的弩箭再次增多,似乎這次已經再無保留。從灌木叢想上崖頂不過一條陡峭山路,讓人無法騰挪開來,紀霖功夫再好,避無可避之下,手臂和肩頭陸續中箭,鮮血一下子就將他身上玄色的衣袍浸得更幽黑了幾分。
她的藥沒起作用麼?謝青沅盯着紀霖身上中的幾隻弩箭,恨不得樹上的人現在就把吊着她的繩索割斷,也好過她只能眼睜睜看着紀霖受傷。
“紀霖,你給我退回去!退回去!”見紀霖腿上又中了一箭,謝青沅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第一次恨起自己爲什麼不會武。
紀霖並不爲之所動,反而加快了前進的步子,弩箭大盛,謝青沅緊緊咬住脣,奮力掙扎起來,因爲她的動作,整個人頓時像鞦韆一樣在半空中晃盪起來。
先前繩索已經被削斷了一股,或許她用力掙扎一番,繩索就能被她掙斷了。謝青沅聽着耳邊不停歇的弓弦作響,只希望自己能夠早些掙斷繩索,就這樣墜下去!
上空突然傳來枝葉斷墜的聲音,一個人影一聲不出地就從樹上栽倒了下來。
藥起作用了!謝青沅心中猛然劃過驚喜;與此同時,山澗對面一片樹林裡弓弦聲大作,韓成海等親衛已經根據剛纔弩箭射出的方向和數量鎖定了藏在古鬆上的敵人,手持角制長弓連珠射了過來。
藏在松樹上的黑衣人一個接一個陸續斷了下來,有被謝青沅藥倒的,有被長弓射死的。紀霖先前拼着自己受傷中箭,爲的就是探明樹上藏敵的數量和方位。
趁着韓成海帶了親衛壓制了敵人,紀霖幾乎成了血人,眼前一陣陣發黑,卻強忍着傷痛急步跑近到松樹下,正打算跳上樹,卻不料樹上斜斜墜下了一人,透胸穿過一支長箭,卻還下意識地伸手在虛空裡抓着,竟湊巧抓住了晃盪中謝青沅的一隻腳。
麻繩先前已經被削斷了一小股,本來就受力不均勻,現在更是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啪”的一聲就繃斷了,謝青沅驚叫了一聲,被那人拉着直直就往下方的山澗裡墜去。
“沅沅!”紀霖急呼了一聲就想跟着跳下去,才趕上前兩步,卻還是因爲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寧彥盯着澗水裡飄浮的幾個黑衣人的身影,眼也不眨地就對身後的影衛發了話:“沒死的你們就送他一程。”
他收到情報,突然發現有一隊神秘人往這邊過來,爲防萬一,才親自帶了人來查看,沒想到那夥人是藏在了山澗上面,而他們則大致尋着蹤跡跟到了山澗下面。
現在看着這幾個下餃子似的從上面掉下來的黑衣人,想也知道被雲氣水霧遮擋的山澗上方正進行一場惡戰。寧彥並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實力,不管這些黑衣人是哪一方的人,自然都不打算留活口。
估算着掉進山澗的黑衣人的人數,寧彥估計上面大致也打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帶了人先走一步,沒想到上面突然又墜下來兩人。
寧彥眼尖,一瞬間已經看清被黑衣人拉着腳掉進水潭中的那人被反手縛着,身上穿了一件藏青緙絲的錦袍,正跟謝青沅今天穿的衣袍一樣,心裡不由一跳。
謝青沅先前被吊得血脈不通,又被山風吹得渾身冰冷,驟然被拉着一起墜入水中,被帶了暖意的澗水一激,覺得腳上一鬆,顧不得從高空墜下被震得有些暈乎乎的頭,下意識地奮力一蹬,脫出了黑衣人的錮制,猛地從澗水裡冒出頭來。
只是她雙手被縛,不等她遊開去,腳腕被人重新在水中抓緊,又拖入了水下。
黑衣人先前就吸入了些謝青沅放的藥粉,後來又中了一箭從高處墜下,饒是他武功深厚,此時也已經瀕死,只是練武之人意識向來頑強,此時被水灌入口鼻,哪怕手邊是根稻草也要一把抓住,更何況他還抱了要拖着謝青沅一起死的決心?因此拼着最後一點力氣,也向上一蹬,重新抓緊了謝青沅拖了下來。
如果手能夠動彈,謝青沅就算不用銀針,也完全可以捏住黑衣人的穴道,讓他鬆開拖着自己的手,可現在一隻腳被緊緊抓住,另外一隻腳再是拼命地蹬着,那人也毫不鬆手,反正讓她很快就憋不住氣。
澗水從口鼻中嗆壓進來,謝青沅只覺得肺裡似乎都灌進了水,心裡恍惚閃過一個念頭,上一世是被火燒死的,所以這一世就讓她換一種死法,被水淹死嗎?只是兩種死法都很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