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嬤嬤還在猶豫,謝青沅強笑着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把小葉當下人看的,肯定會放了他的良籍。”
她重生之事是絕不能泄露的秘密,除了親弟弟,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她不想被當做妖孽燒死!哪怕知道李嬤嬤是個可靠的好人,謝青沅也不能把她和葉清衡的關係抖出來。
謝青沅是什麼性子,李嬤嬤是清楚的,聽她這麼說了,自然就放下心來,瞧着時辰不早了,也不敢再耽擱謝青沅的事,上前跟她道了別,轉身就把自己懷裡揣的一隻荷包掏了出來塞到葉清衡手裡:
“好孩子,謝九殿下是個好人,她既然答應了,就不會虧待你。嬤嬤沒什麼本事,今天過來身上也沒帶什麼東西,這個你就拿着,一會兒給你母親點長明燈,也算是我也盡了一點心。”
她今天是給死去的丈夫續點一盞長明燈的,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就把帶來的荷包整個兒全塞進了葉清衡手裡,不等葉清衡推辭,就抹着眼睛急步先走了。
葉清衡捧着手中的荷包沒追上李嬤嬤,只得訕訕回來拿給謝青沅看:“姐,你看這……”
荷包還帶着李嬤嬤的體溫,裡面除了零散的幾塊碎銀子,還有一張兩百兩的銀票。劉栓兒雖然幫謝青沅做事掙了些錢,可這些對李家來說,也是一筆大財了,李嬤嬤卻一手都給了葉清衡,這一份心意委實讓人感動。
謝青沅揉了揉弟弟的頭:“是李嬤嬤的一片心意,送你你就拿着吧;以後我會想法子補回去的。”
葉青衡這才收了。兩人去後殿親手點了長明燈,將寫了父母名諱的兩張小小符紙摺疊好,小心翼翼地壓在了長明燈下。
和尚們或高或低的誦經聲中,長明燈火憧憧搖曳,昏黃的火焰中似乎映出了父母和藹可親的臉龐。葉清衡不由自主靠近了姐姐,聲音低低地問:“姐,你說爹孃他們現在在哪裡?”
謝青沅輕輕摟住了弟弟的肩頭:“他們都是好人,我不希望他們還踟躕停留在黃泉外看着我們,我希望他們都喝了孟婆湯忘掉這些,上輪迴臺找一個好人家投胎……”
就像母親,從家破族滅中好容易才逃出來,在外漂泊幾年後才嫁給了父親,本來有子有女,生活富足,誰知道又會有突如其來的厄難降臨。
如果母親已經成爲鬼魂,定是有怨氣的吧?她聽說怨氣積結,會成惡鬼,被鬼差捕到,會被擊殺得魂飛魄散。所以,她只願已逝的親人放下心結,安心地進入輪迴。仇,由她這個重生之人來報就好……
葉清衡沒想到姐姐是這種想法,不過如果真能這樣,或許纔是對父母最好的。等和尚們誦完了經散了道場,葉清衡幽幽嘆了一聲:“姐,你說我們外祖家,當年爲什麼要附逆?”
如果外祖家當年不附逆,母親就能有一個強大的孃家可以依靠,不會被源城謝氏當作無依可欺的孤女,在父親死後直接動用手段讓謝氏三房滅門。
謝青沅搖了搖頭:“我翻過史書,史書上記載寥寥,我實在想不通外祖當時只是一個工部侍郎,爲什麼會成了附逆之首。”
不過,或許一個人能夠知道些內幕?謝青沅想到紀霖,一時卻又拿不定主意,能不能問他。畢竟雲陽葉氏看起來跟她毫無干系,可是他卻知道清衡姓葉,會不會很快聯想起來,把清衡的身世挖出來?
謝青沅覺得紀霖應該不會對弟弟有什麼不善,可是她和弟弟之間的關係畢竟是秘密,萬一紀霖有什麼別的想法呢?她冒不起這個險……
“雲陽葉氏早已滅族,我們現在也不必糾結那些陳年舊事了。”謝青沅覺得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源城謝氏這一頭,“走吧,難得帶你出來一趟,聽說龍泉寺的素齋不錯,我們叫上一桌嚐嚐。”
葉清衡淺淺一笑應了聲,等到走出後殿,立即規矩地退後了一步,跟一個合格的小廝一樣,跟在了謝青沅的身後。
見弟弟在細微處也如此謹慎,謝青沅心中不由一酸,眼光一時有些飄忽起來:也不知道劉栓兒已經開始着手佈置了沒有?
眼看着窗戶外面從黑又到白,謝玉竹雖然醒得早,卻只能窩着一團心火在屋裡頭煩躁地兜着圈子;父親嚴令他這一段時間不許出去。
父親被削爲庶民,仁心堂被查封,大家卻都看的是謝家大房的笑話,二房還只管埋怨都是大房管理不好,害得二房在官宦圈子裡到處吃瓜落。
二房怎麼就不想想,當初份子錢他們只投了兩成,卻認了五成的股,好處盡佔了,這個時候不僅袖手旁觀,還避之不及地想撇清關係!
不僅二叔把父親狠狠斥責了一頓,就是堂弟謝重樓,當初“玉竹堂哥”、“玉竹堂哥”的喚得親熱,現在呢,板着一張臉特地找到他,千叮萬囑話裡話外都是要他切記,有什麼事大房全擔着,二房才能脫身在外等時機。
時機時機,屁個時機!現在不趁着大理寺沒定罪的時候出手相幫,難不成還要等大房被遣送回原籍後再來敘什麼親戚情分?
他們也不想想,若不是父親是謝氏族長,當初這謝氏醫館哪有那麼容易就能借着三房得罪貴人的事改弦易張?!現在倒好,大房就成了一鍋白粥裡的那粒老鼠屎了!
那個豬一樣的雷光宗一看出了事,屋裡頭婆娘都不要就跑了!雷光宗本來就是沾着點親戚關係才得的管事位子,又不是他們謝府的下人,他這麼一跑到是脫得撇清,可他們謝氏大房跑不了!
家裡人只要一出門就會被人指頭評足的嘲笑,就連外出採買的下人出去都是灰溜溜的。哪家店鋪不偷漏稅銀?哪家醫館不會夾雜點次品的藥材?又不是假藥,偏偏仁心堂就是被人拿捏住查封了。
父親被二堂叔叫去說了一頓,回來說要以大局爲重,什麼大局!大局就是要大房擔了這回事,一丁點兒都不要扯到二房頭上,然後二房樂得袖手看戲嗎?
謝玉竹恨恨地一腳踹在椅子上,又“哎喲”一聲痛得跳了起來,氣悶地踮着腳跳到椅子邊坐了,揚聲大喚自己的小廝:“常喜,常喜?!”
本該守在門外的常喜卻沒有應聲,直到謝玉竹憤怒地將一隻茶杯砸到了院子外,常喜才一溜煙兒地從院門外跑了進來:“大少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