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樓留在樂容院吃的晚飯,采苓和楊嬤嬤弄了八菜一湯,李勇和李敢,喜珠和喜寶,還有萬老和棉子爺孫倆,九個人擠了一桌。
似乎大家在樂容院都不怎麼守老規矩,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主子和下屬也能一桌呼呼喝喝推杯換盞。
總之,一頓飯下來,葡萄酒不見了十斤,連棉子都把自己灌了個滿面通紅,據說是跟蔡微姐學的,要化悲憤爲食慾。
飯後,楊嬤嬤收拾碗筷,采苓回房給長寧寫了一封情深意重又熱情洋溢的信,充分表達了她對靜妃娘娘的思念景仰之情,回顧了她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並婉轉地提示一下她客居在福王府的不便,連問候靜妃娘娘都要借他人之手,信中還提到李玉樓對她的細心照顧,至於自家師傅嘛,一句帶過就行了。
送禮的事,采苓也沒往深裡說,只說是託了李玉樓找了匹純種的汗血寶馬,做種/馬最好不過了,若是靜妃娘娘喜歡,就回個信,她讓李玉樓大人送進宮去等等。
信寫完,剩下的就交給萬老了,他老人家說了,剛好吃了晚飯出去散散步溜溜彎兒去。
老頭子披着李玉樓送的狐皮斗篷,戴着狐皮帽子,揹着菸袋鍋子,迎着紛紛揚揚的小雪花,晃晃悠悠地出門去了。
李玉樓站在屋檐下,盯着那越發佝僂的背影,目中閃爍着興奮和期盼,還有一絲隱藏得很深的歉疚,直到那背影轉出門去看不見,這纔回了屋,大喊一聲:“上茶!”
“來啦來啦。”做完清潔的楊嬤嬤拎着茶壺從廚房那邊轉出來,臉上笑眯眯地。
采苓不明白楊嬤嬤有什麼好高興的,若是李玉樓把馬兒都處理了,她們娘倆就要失業了,往後等待她們的將會是什麼?
今日之變,李樹醒和李玉樓之間的茅盾已經擺上桌面,她可不想參合進王府的承爵之爭。勝利了就意味着腳下踩着累累白骨,失敗了則是死無葬身之地,兩種結果,她都不想要。
或許,可以跟着師傅回蜀山去,深山老林裡,應該不會再也這些煩心事兒了吧。今晚,一定要找個時間跟師傅好好聊一聊……
“采苓你進來,陪我喝杯茶。”
聽到李玉樓傳喚,采苓驚愕地點了點自己的鼻子,屋裡的人點頭,“就是你!”
采苓十分不願搭理那個傲慢的傢伙,想拂袖離去,但想到他手裡的賣身契,一跺腳,喝茶就喝茶,看你能喝出什麼花樣來!
楊嬤嬤倒好兩杯茶,彎着眉眼出去,體貼地放好門簾,又把棉子打發去馬房守夜,把空間讓了出來。
院子裡,李勇和李敢躲在一邊說着悄悄話,時不時地瞧一眼上房,顯眼也不會沒眼色地進去打擾,喜珠喜寶則回房去了。
楊嬤嬤站在院中滿意地點點頭,這下姑娘可以跟少爺好好聊聊了。
八仙桌上,一盞粗糙的燭臺上點了三根牛油燭,將堂屋照得明晃晃亮堂堂。采苓半低着頭,彷彿入定的老僧,坐着動也不動。
李玉樓輕抿着熱茶,目光灼灼地瞧着對面的女子,喉嚨越來越緊。
半年多了,她褪去了青澀,象只熟透的蘋果,從裡到外散發出誘人的氣息,雪膚在燭光中泛起柔和的光澤,長長地睫毛如蝶翼般輕輕呼扇,遮住了內裡的瀲灩靈動。
視線順着鼻樑往下,是那微張的紅脣……隔了這麼久,李玉樓仍能回憶起那脣齒間讓人不捨的柔軟與香滑,刻意遺忘的感覺浮了上來,身體慢慢發緊發漲發痛,他用力捏緊茶杯,指尖變得發白。
該死!她到底在他身上使了什麼妖法,爲什麼她總是能讓他情不自禁,令他象個毛頭小子,抑制不住對她身體的渴望,這是現在的他必須拒之千里的東西啊!
“你!出去!”
聽到李玉樓喘着粗氣趕她走,采苓張了張嘴,不明白自己以怎麼惹到他了。
什麼意思嘛,叫人家進來,話也不說又叫人家走,耍人好玩咩。哼,本小姐不伺候了!
女子氣呼呼地甩門走了,李玉樓盯着燭火發起呆來。他不想離開,他要等萬老的消息,他,想離她近些。
采苓鼓着腮梆子回了屋,不理睬楊嬤嬤詢問的眼神,拿了木盆去廚房打熱水洗澡,前世養成的良好衛生習慣她是不會丟的。條件艱苦可以改嘛,廚房旁邊新起的衛生間和地下的酒窖,都是她的傑作。
對於采苓下雪天還要洗澡這種“陋習”,楊嬤嬤已經是見慣不怪了,她自己本身也是挺愛乾淨的人,只是沒有姑娘那麼講究罷了。
洗完澡又燒了水洗了衣服,忙完回來,楊嬤嬤告訴姑娘,萬老回來了,正關着門和大少爺商量事呢。
“不管他,沒咱們什麼事兒了,您也洗洗睡吧。”采苓破天荒沒有打坐修煉,把頭髮擦乾,直接鋪被子上牀了。
楊嬤嬤放下手中的針線,盯着姑娘散落在枕上的黑髮,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
油燈爆出一朵花兒,把楊嬤嬤給驚醒了,她無聲地嘆息着,收拾一下,小心翼翼地在姑娘身邊睡下。
自從進了冬月,姑娘就不准她睡外間的羅漢牀,非讓她一起睡炕,說是怕她凍病了沒人照顧。其中的另一層意思,楊嬤嬤還是明白的,她把感激埋在心裡,讓它慢慢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
第二天,馬房裡少了赤雪,棉子到底還是哭了幾場,被萬老逮住訓斥一頓,又把流雲交給他單獨照顧,這才引開了他的注意力。
不過,這樣一來,采苓就沒事可幹了。
“閒着無聊?給我練劍去,什麼時候能夠打得過你兩位師兄,就讓你出門!”萬老一句話,采苓便天天呆在宅院裡與劍爲伍,偶爾想放自己一天假去找南姑姑玩,萬老也不許。
老頭子似乎一下子變得嚴厲起來了,整天價搬個條凳坐在屋檐下督促采苓練劍,稍有不對,馬鞭照頭照腦地就抽過來,什麼傻瓜笨蛋蠢豬的,罵得那叫一個難聽。搞得小廝們沒事都不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被誅連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小年夜,在李玉樓身邊伺候的四個人回樂容院吃年飯,並帶回來好消息。
聖旨剛剛跟着宮裡賞賜的年貨一起到了,李玉樓如願成了福王世子,藍氏當了世子妃,落雨院那個曹氏也飛上了枝頭,當了世子側妃,還剩下一個側妃的位份,聽說王妃有意讓商雨柔嫁過來,這事兒世子還在與王爺王妃磋商中。
采苓靜靜地吃着飯,彷彿喜寶剛纔說的這些都與她無關。
嗯,她確實認爲這些東西是與自己無關的,他求她幫忙,她幫了,還了他不殺之恩,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