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二十四)
三兒有一個毛病,不願意聽會。那年頭三天兩頭開會,隊裡就有了一個專門聽會的幹部。有時候要求必須一把手去聽會,他也會打扮一番,穿上一件四個兜的藍色中山上衣,一條大襠的白腰黑腿的褲子,一對千層底的新布鞋,穿的不倫不類的前去聽會。
聽會回來傳達會議精神,說的也是頭頭是道。有人開玩笑說他晚上到村頭玉米地裡去鍛鍊開會講話,剛一開口一陣風颳過來玉米葉兒“嘩嘩”的響,他就說:
“別歡迎了,別歡迎了。”
其實他也不是那樣的人,一個小隊裡的人也不會拍手歡迎他,只不過覺得他講話越來越會說,人變了總需要一個理由來解釋。
都說三兒跟地裡的活有仇,只要一到了地裡,春天裡天氣還有點涼第一個脫掉上衣的總是他,說是曬好“春脊樑板”,五黃六月光脊樑就不會曬脫脊樑皮,實際是他心疼那件粗布上衣。上衣往地頭的樹上一掛,彎腰就進了地裡一晌不會和任何人說一句話,好象馬上就恨不得將地裡的活幹完似地。一直到晌午一直到全村人都走了,他是最後一個離開地裡回家吃飯。有人說他吃了鋼鐵,但見他端出了飯到飯場上吃的和大家沒有什麼兩樣。
就是這樣一個鋼鐵般的人再一次農田改造的時候被一塊石頭壓在了身上,擡到醫院後,做手術時,腸子破了流了一肚子的紅薯。晚上醒來的第一句自言自語的話就是:
“該往嶺後的地裡挑糞了。”
三兒受傷了,各家各戶都去看他,去時也就是去幾個雞蛋,他還不忘告訴人們:
“不要再讓人來看我,隊裡的活那麼多,我很快就會好的。”那時大家都不相信,一個砸斷腸子的人還會好起來。像我母親他們那一代人更不相信了,都哭着說他:
“一個好人就這樣完了。”
沒有過夠一個月三兒出院了,二個月後,一個生龍活虎的三兒又站到了人們面前。他能活過來是一個奇蹟,那是的醫療條件還不是很好。多虧了北京有個外科專家,運動時期在我們那裡改造。他的手術就是他做的。
三兒的隊長是不能當了,當隊長要領着大家拼上命的幹活,一個腸子破過的人,那裡還會有這些精力。上級安排了別人。正好一個貧協代表老的走不動,他就當上了貧協代表,他是一個閒不住的人,有什麼活逮住就幹,都勸他注意身體他說:
“沒事,我還吃一筐紅薯呢?”
那時候的紅薯在養活着人們,一天兩頓飯全是吃紅薯。中午吃小米乾飯,也要放幾個紅薯進去。準確來說是一天兩頓半紅薯,從第一年的九月吃到來年五月,這樣算下來一年要吃九個月的紅薯。
生產隊裡的糧食分配,一個人一年一百來斤小麥,四五十斤穀子“指小米”。要說受吃的話還是穀子,小麥一斤那時候出七十二三斤面就不錯了,穀子一斤能出九十來斤小米。一個人一頓飯吃麪得一斤半才能吃飽,而小米三、四兩就可以吃得很飽。接下來紅薯分一千來斤頂二百斤糧食。全部算下來一個人的口糧是三百四十來斤。其餘的就是蔬菜、油料、棉花和豆類,也會多少分點兒。玉米一般不會分給社員,留給牲畜做飼料。
在解放後新修水利設施配套好後,地裡糧食一年打得比一年多。這些都應該歸功於那一代爲了改善惡劣自然條件,而獻出了自己血汗,有的還獻出了自己生命的人們。
而真真出大力流過大汗是三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們,新中國成立前,這些人正是十五六歲以上年紀。這些人中有百分之十至二十的人當過兵,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當過民兵。在戰場上和日本鬼子、國民黨部隊、美國領着
的多國鬼子槍來炮往,只殺得昏天地黑血流成河。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當過支前民工,在槍林彈雨中,有時候擡過犧牲了的烈士比擡過受傷的人還要多。
有多少人見過自己的親人、老鄉、朋友瞬時間就倒在了血泊裡永遠站不起來。有多少人受傷留下終身殘廢。那一種生死別離的場面和當事人的心情,是現在人們沒法想象到。
爲了有一塊土地,爲了一口飯吃,爲了能過一個安生的生活,那一代人爲什麼對共產黨、毛澤東無比崇拜和敬仰,根源也就在這裡。
“善良人家判寧日”,在一個沒有血腥暴雨的社會裡,有一個安定生活條件,孩子老婆熱炕頭的生活着,是多麼讓人嚮往。這個條件在毛澤東站在天安門上莊嚴宣告:“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到來了,受多大的苦和累,流多少血和汗他們都無怨無悔。
從戰爭走過來的人們,母盼子、妻盼夫、子盼父,平安征戰歸來,現在實現了。有多少個二流子、大煙鬼、出賣肉體的妓女也在人民政府的幫助下改造過來。有多少土匪、土豪惡霸被鎮壓。人民怎麼會不敲鑼打鼓高高興興,投入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高潮。
在新中國成立最初十多年裡,從南到北,由東到西對中國大地河山從新進行了安排。如果說人們在戰爭年代當支前民工,還有些耽驚受怕。解放後出河工、修水利,農田基本改造就是喜笑顏開了。
新中國誕生不到一年,一九五零年七月,河北省境內海河流域率先動工,接着長江流域、淮河流域、黃河流域等大小水利工程先後動工修建。看看擔任治理江河的這些大將就知道,開國後對這些工程多麼重視。長江段的漢水流域李先念擔任主任委員,淮河流域曾山擔任治淮委員會主任,一九五二年十月三十日毛澤東親自視察黃河,發出“要把黃河的事情辦好”的號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