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五十）
暑假過後我已是五年級的學生，我們的新老師，就是那位很嚴厲的老師，五十多歲。穿一身農家對襟的衣服，褲子是那種大褲襠褲子，農家的衣服穿在老師身上顯得乾淨利索。腳蹬一雙圓口的黑布鞋，眼大臉圓剃一個光頭很威武。他不是那種文質彬彬的老先生摸樣，到象一個武林高手。
他有一個兒子，也從他們村調到我們學校來，在我們上年級裡。大概也是準備讓兒子在他身邊鋪導一年，能順利考上初中。他的兒子和我們的老師相反，文質彬彬的白面書生一個，很知道學習和我們這一羣野小子沒有在一起玩過。
這位老師對學生，比我們在四年級裡要嚴格得多。有一次，我的同桌。從家裡拿來了一把韭菜給了我半把，我兩個人就偷偷在桌子後面吃，被老師發現。立即將我們趕到了教室門口。
教室的門口一進去就是老師站着的講臺。往西門邊站老師看不見，站到東邊來，老師在講臺上，看得清清楚楚。我們兩個被罰出來後，就讓我們站在東邊。立正站了會兒，見老師不注意，我那個同學說：
“拿出來吃，反正已經站在外面，不吃白不吃。”我搖搖頭沒有再吃。他正吃着，忽然老師從講臺上走了出來，發現他還在嘴裡嘬着韭菜，就對我說：
“你進教室去！”
我乖乖的進了教室。接着就聽到老師在對他大發脾：
“你是不知悔改，狗肉不上桌……”老師用手點着他的頭，訓了好一會兒後，才讓他進了教室。
而他也有了一個綽號，“狗肉不上桌”。“吃狗肉品後味”，狗肉吃了後，“哏沽”上來那股氣味是很難聞的。狗肉在我們那裡，自古就有不上宴席的說法。“狗肉不上桌”是說你這個人，不識擡舉，不知道好歹，大概就這個意思。
他是我們到五年級以後，第一個挨訓的學生
，也是第一個讓老師指頭點過頭的學生，課間時間我問他：
“老師點你的頭，疼不疼？讓我看看有沒有疙瘩？”我要驗證一下大家的傳說，看看老師的手指有多厲害。他回答說：
“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他的手指也不怎麼厲害，我早摸過了什麼都沒有，連疼都不疼，還會有疙瘩。”
還有一個學生更厲害，上課時間愛睡覺。有一天，最後一節課他又睡着。老師也沒有等班長喊起立說下課，就提前走到了門外。我們都感到奇怪，看來他是害怕驚醒那個睡覺的同學。計劃着讓他再多睡一會兒。同學們在院子裡站好了隊，準備放學。老師才讓一個同學去把他叫醒，直接就領到了全體師生面前，問他：
“你睡醒了沒有？”他一聲不吭，站在那裡。他也有一個外號叫“瞌睡蟲”。
那時的學校各項制度還是很嚴格的，學校以外見了老師要敬禮，上課前老師進教室學生要喊“起立”，老師喊“坐下”。下課時學生喊“起立”，老師喊“下課”。沒有像現在學生們是喊：
“老師好！”
放學時站好隊，有值日老師喊隊，管理放學的學生。我們學校有好幾個村的學生，一個村一個村排着隊唱着歌。唱的最多的是：“學習雷鋒好榜樣”“打靶歸來”。“打靶歸來”的歌，大家很喜歡唱：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胸前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mi、sou、la、mi、sou,la、sao、mi、dou、ruai，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學生排着隊回家時走到村尾，剩下幾個學生，也會站着隊規規矩矩回家去。
學校裡又來了幾個老師，教音樂的來了一個，教體育的來了一個。教自然的有了專職老師，教算術也有一個老師專職來教。是我拾糞時遇見的那個老師，不過他是六年級的班主任來教我們算術，
我們的老師去教六年級的語文，看來還是老師不是很充足。
在我下面的三四年級裡，學生已是一年級兩個班，每個班都是六十多名學生。連兩個學前班，全校師生最多時六百多人。
學習抓得很緊，在學校也推廣普通話教學，還有一臺讀課文的機器，我們跟着機器學說普通話。這在當時的農村也是新鮮事物。期中期末考試還組織學生到外校考試，所有的監堂老師全是不認識的。
只可惜這種好的學習環境沒有多長時間，就在我們後半年新書發下來後剛剛學習了幾課。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來了，公社初中裡來了五六個學生，帶着紅衛兵的紅袖罩，和幾個大一點的學生。也不知在那裡找來幾塊舊戲衣，在學校院子裡拖着喊着：
“造反了，造反了……”
這些人圍住了剛調來沒有多長時間，教自然的老師。這個老師會裝收音機，有學生就聯繫到，他用收音機收聽蘇聯和臺灣的廣播。我們班沒有學生跑出來，都知道老師的嚴厲。
當下課鐘聲一響，想讓學生走進教室就很難了。圍着自然老師的同學問他聽沒聽過敵臺，教自然的老師自然不會承認了。接着又找來了學校的校長、主任圍着他們亂了一陣子。要求全校停課鬧革命。
第二天，就開始登記學生們的家庭成份。想起來還有點可笑，學生們報上來成份全是“中農”，只有一個報的是“貧農”，引來同學們一陣笑聲。
其實那時候老百姓，對成份的觀念以是很淡薄了，畢竟土地改革二十來年，新中國成立也快二十年了。農民的意識裡對自己成份也並不是忘了，只不過報“貧農”是窮人，窮也不是怎麼光彩的。報地主、富農不夠資格，乾脆報一個不低不高的算。就都報了“中農”。後來高中、初中的紅衛兵組織散發傳單，才知道運動初期，只有貧下中農才能參加紅衛兵，中農是團結對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