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四十五）
看起來人死後在禮節上，也有趕快把她埋了算了事。這幾天把全家人折騰的也夠嗆。要不怎麼要跑着送進墓裡去呢？其實“頭都磕了，還差作作揖嗎。”也不知道這個規矩是怎麼來的，還得緊提防着“拉靈拉斷繩”
四奶奶的棺材用繩繫着放進墓道里，再用繩繫着往墓裡面遊。當馬道的後邊有了空隙，下去一個人背頂着馬道後面的土牆，用腳使勁往墓裡蹬棺材，蹬了會夠不着再下去一人背對背，直至將棺材全部蹬進去。這時候孝子就該進去，看看頭該枕着什麼地方，腳又該蹬着什麼地方。
聽說過去有精通風水的兄弟三個，在他父親下葬後。老大下去將棺材移動棺材，讓父親腳蹬着遠處的山尖，老二下去移動棺材腳蹬着山坡，老三下移動棺材腳蹬着山根。都說這樣對他們有好處。弟兄三個吵了起來，最後他舅舅一個老風水先生下去，懶得連動都沒動，從墓裡上來說：
“我以動得對你們都有好處，誰都不得下去再動了。”
還好我堂大伯們不懂什麼風水，也沒有在這方面爭吵。只是將四奶奶的棺材，移動的和四爺爺的棺材兩頭齊整就算了事。接着擋住墓門出來墓道，再用亂石坐石灰泥把堂門砌死。
堂大伯們跪在那裡，用鉛往墓道里每人扔了三鉛土，將鉛放在地上，按規矩不能遞給別人。接下來所有人一起動手，將老四奶奶埋葬。大家一起燒了紙人、紙馬、紙汽車，對着墓堆再一次祭奠老四奶，以寄託我們的哀思。男人走後婦女們過來，將紙聚寶盆、紙搖錢樹一切紙折燒了個乾淨。嘴裡還要哭喊着：
“娘啊!奶奶啊!大娘啊!嬸子啊!姥姥啊！騎上馬，坐上汽車走好啊，沒有錢了給我們託夢來。”
過了幾天，四奶奶沒有託夢來要錢，確給一個鄰居婦女託夢，說四奶奶的汽車沒有添汽油，放在那裡不能
開。堂大娘們趕快去買了些汽油，去墳上燒。老四奶一輩子沒有坐過汽車，死了後也風光起來，坐上了小汽車。
當主祭的堂叔這時事情還沒有完呢，回去時將孝衫脫下搭在胳膊上，手裡拿着孝帽子。領着他的叔伯哥哥們回家，路上遇見人了，就會喊：
“孝子謝了。”大孝帽子搭拉在臉上，一身嶄新白孝大布衫，手裡還取着一根哀杖的大伯們就趕緊跪下，路人也會還禮。這是謝謝大家喪事打擾了。
堂叔領着回到家門口，門口放着一個大瓷盆子。盆子裡盛了半盆子刷鍋水，裡邊放一把菜刀。從墳地裡回來的人，要到裡邊洗一洗手，轉一下菜刀除除晦氣，這也是一種破解的方法。吃罷飯後，男人回家，剩下婦女們會給鄰居，挨家挨戶送一塊不大的花糕，或送一碗飯去，以表謝意。
這一場喪事在大家的努力下總算辦完了，接下來堂大伯他們還要忙幾天。第二天他們要去後家謝孝去，起個五更，穿着孝衫揹着後家來時取的花糕，再加上幾塊。跪在舅舅家的街門口，一聲不能啃，只等着舅舅家人發現領進家去。這在前一天就說好了什麼時間到。
有在喪事時鬧過彆扭，舅舅家會不去得理外甥，也不管冬天、夏天讓他們在門外跪倒天明。回家時大白天讓外甥頭戴孝帽，在路人面前晃來晃去。因爲在父母死後三天裡，孝服可以不穿，孝帽是必須走到那裡都得戴在頭上的。
這也是孃家最後給老閨女的一點支持，讓大家知道這幾個孩子不怎麼孝順，給外甥弄一個丟人敗興。也給世人一個提醒，老祖宗留下的還有一道教訓不孝子孫的一個手段。
四奶奶是善終，喪事也辦的順順利利。她孃家里人早早起來在家等着，一會兒就到門口看看堂大伯他們來了沒有。正好出來看時，見他們提着一個燈籠到了，把他們領進家去。堂大伯們進去給舅舅、舅母磕頭。又拉一會兒家常理道
。表弟媳婦給他們做了一鍋雞蛋麪疙瘩湯，讓他們喝下暖暖身子。趁天色還早，也沒多留他們。
在這幾天裡，堂大伯要去給四奶奶送飯去，一天三次。第三天叫“復三”，親戚來的不多，婦女們又一塊去墳地裡哭幾嗓子。過了“復三”，就到“五七”，“五七”來的親戚要比“復三”來的親戚多，幾乎出殯那天的親戚都要來。來時一家蒸一個三升面的花糕，用布單包着，提着就來了。到四奶奶的墳地裡，男的叩頭，女的哭半天。
說到了婦女們哭墳，我們幾個孩子曾遇見過可笑的事情。有一天，我們在地裡挖豬草。見一個婦女在一塊地裡的一座墳頭哭墳。孩子們遇見這樣的事情，那有不過去看看的道理。
我們爬在婦女哭墳的上面一塊地的岸頭邊，看她在下面地裡的墳頭上哭：
“娘啊！娘啊！”高一聲低一聲的哭的很淒涼。哭了一會兒，忽然她停住哭聲，站起來說：
“你娘X啊！就不是俺家墳！”轉身就走。
我們那裡的習慣，女子是很少去上墳的。除非死了親人，纔去墳地裡去。這個婦女母親死得早，估計也是很少來哭墳。有很多的婦女，經常這樣。遇見什麼不順心的事，來母親的墳地裡哭幾聲，放鬆一下自己。
到了四奶奶去世一週年和三週年。這都是大的祭日。還要舉行祭奠。也有大操大辦的。請吹鼓手來，先在家裡祭奠，再到墳地裡去。
這樣的鋪張浪費，就有了上面的那個老農的順口溜：
“活着不讓老人吃，死了以後做五七。作罷五七做週年，作罷週年又三年。蒸的花糕白又喧，用的都是頭白麪。用了一班吹鼓手，嘀嘀嗒嗒吹半天。人死如燈滅，好似湯潑雪。花糕再大有啥用，死了不會吃一口。吹的好聽誰在聽，死後他也聽不見。浪費功夫浪費面，不如活着多孝順。省下功夫省下面，支援國家大建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