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草籽帶到糞裡去……地裡野草會更多
滾橫爬順（第四部：六十）
豹兒聽奶奶問他爲啥這樣說，他哭的更厲害了說：“人家一個個都是貧下中農，都參加了紅衛兵的組織。我和哥哥去報名，人家說我們是“地富反壞右”的子弟，還訓了我們一頓。這一次，叫你們大人把我們害慘了。”
奶奶給孫子擦着臉上的淚說：“俺可憐的孫子呀！哭成了個淚人了。這幾年纔不說這說那的了，過了幾年安穩日子。這又是刮的那面的風。老天爺呀！小孩子家的他知道啥呀！”
奶奶和孫子在家裡說着話，忽然聽到了門外一陣喊口號聲。他們正要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一羣學生擠進他家的院子裡來，院子不大很多人擠不進來，大部分人站在街上。有人帶領着喊着口號：
“堅決打到地富反壞右！”
“堅決打到老五大地主！”
“打到地富反壞右再踏上一隻腳！”
“打到老五大地主再踏上一隻腳！”
“……”
被一院子的同學和口號嚇壞的豹兒，早躲進屋裡去了，把奶奶一個人留在了院子裡，面對着一羣學生們。
一陣一陣口號過後，有學生的頭頭把一張通知給了老五老伴，要老五明天上午到村裡的大隊部集合，準備接受革命羣衆的批鬥。
老五老伴是過來的人，什麼陣勢沒有見過，她接過學生們手裡的通知書，也不認識上面寫的啥。不過她知道老頭子的厄運來了，還不知道是個什麼下場，不過看着是一羣孩子們在鬧事，想來也沒有大人鬧起事來厲害。
等老五晚上回到家來，知道了這一件事情，心情好壞沒流露出來。和兒子、孫子一塊修院落的事情也沒有再去參加。一個人兩眼無光的坐在院子裡，看着兒子、孫子沒精打采的在幹活。
全家人都沒有說啥，不過往日裡說說話話，熱熱鬧鬧的小院，沒了往日的熱鬧。連豹兒也被來的一
羣同學嚇破了膽子，從那些人走後戰戰兢兢一句話兒也不敢多說。倒是美鳳不知道什麼不時的唧唧喳喳幾句，給無聲無息的小院子帶來了一絲絲生氣。
從地裡回來幹不了多大會兒家裡的活兒，天就徹底黑了。晚上金貴也沒有了心情，不再去幹活去了，陪着父親坐着說話。說是說話兩個人就那麼幹坐着，一晚上一句話誰也沒有說。倒是他母親沉不住氣，說道：
“看你爺倆個，催頭喪氣的樣子，不就是批批鬥鬥怕個啥呢？咱一沒了地了，二沒了錢了，赤腳的咱也不怕穿鞋的。我聽說陪你挨批斗的，還有村裡的支書和大隊長呢。他們都和你一塊兒去，你還有啥可怕的。”
老五長嘆了一口氣說：“你啥時候都比我看得開！聽你這麼一說，願意怎樣怎樣吧。頭掉了不就是碗口大的疤，我怕他個球。”他接着又對兒子說“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你娘一到關鍵的時候也是有膽有識的，當年你娘就說過一句話我記得可清了，啥家財萬貫的，都是生沒帶來死帶不走的東西，保住命比家裡所有的東西都重要。”
其實那時候老五的命朝不保夕，金貴兩口子還年青，什麼都不知道，家裡全靠老五老伴來支撐着，土改時家裡的東西都是老伴，一件不剩的全都拿了出來，才熬過了那一年。
按老五的性格，是個十足的守財奴，看見錢比看見磨盤都重，怎麼也會藏着掖着些，決不會像他老伴那麼堅決，說把家裡的所有東西拿出來，就真的都拿了出來。老伴這樣一來，也免了老五的一些皮肉之苦。要不到後來的掃地出門，你又能把東西藏到哪裡去。
金貴聽着父親這樣說，好像看開了似的。也知道父親在說給自己聽，免得爲他擔驚受怕。其實誰心裡都還是疙疙瘩瘩的，不知道這一次到底要怎麼樣。
一晚上一家人除去孩子們，雖說早早的就都休息了，但一個個都沒有睡好。天剛剛矇矇亮大人們就都起來了，在院子裡沒事找着事做，都是些手邊可做可不
做的事情，真真的活兒飯棚和門樓子，反而懶得去動它一下。
村裡的會是上午開，早起都還要到地裡去幹一早起的活，金貴問父親：“爹！你心情不好，就別到地裡去了，我給你請一早起的假去？”
老五搖搖頭沒有答應。洗了洗手臉，隊裡還沒有敲鐘，早早的就往地裡去了。
等到太陽一竿子高的時候，老五和金貴從地裡回來，坐在院子裡的西北角上。那裡是院子裡最早見陽光的地方，靠着牆放了幾塊石頭，家裡人歇息時都喜歡坐在那裡。
美鳳看見爺爺坐在那裡，臉對着太陽在一個一個的打噴嚏。他伸着的兩條腿的褲腿上，粘滿了野草的籽。她跑了過去，一粒粒的用小手往下揪着，她也學爺爺的樣子，把那些草籽都放在一個破碗裡，害怕把這些草籽帶到糞裡上到地裡，明年地裡的野草會更多。
要是往常老五早把孫女抱進懷裡，自己用手幾下子就把褲腿上的草籽，收拾的乾乾淨淨。今天他沒有這樣做，讓孫女給自己楸着，只是用手摸着孫女的頭。
屋裡兒媳婦給老五做好了飯，特意給他做了一小鍋面片湯，盛了一碗又給他拾了一筐子紅薯，她對婆婆說：“娘！你給俺爹送出去，再勸俺爹幾句，有事沒事吃飽飯也能頂的住。”
老伴給老五送出飯來，放到了老五手裡。老五看着一碗的面片湯說：“這不過年不過節的，大早起的喝啥面片湯？”
老伴說：“兒媳婦給你做的，叫你吃你就吃吧，不逢年過節就不叫喝一碗麪片湯嗎。你把要沒精打采愁眉苦臉的想不開，不管怎麼樣先填飽肚子再說。”
老五看了老伴兩眼，沒有和她搭話。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揪草籽的孫女說：“美鳳你屋裡端個碗來，該咋爺倆改善改善生活。”
美鳳看見爺爺碗裡的面片湯，早就眼扒眼看着嘴饞的想喝。一聽爺爺叫自己取碗去，高興的答應着，站起來就要往屋裡拿碗去。
2011-6-7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