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三十四)
其實那時候的農村,基本沒有什麼文化生活。一年看了一兩場電影,農閒時看幾場戲,剩下的時間就是十天半月的來幾個盲人先生【我們那裡稱他們爲先生】,唱幾支小曲,活躍一下人們的生活。
在我的記憶裡看的第一部電影是《沙漠追匪記》,第二部是《古剎鐘聲》那時候農村裡沒有通電,演一次電影驢拖得擔的將電影機和發電機運來,當年的發電機不能離開水,有人專門管擔水,有人專門管看發電機,發電機的響聲二里地都能聽得見。常因爲發電機壞了電影演不下去,欣賞到電影的機會是很少的。
在農民們的生活有了保障時,會想着法的高興,各村以前組織過戲班子的,又組織起來唱起了大戲,半月四十天的四周會有村子的廟會唱戲。唱的戲也是傳統戲,什麼《劉備招親》、《桃園結義》、《穆桂英掛帥》、《十二寡婦徵東》、《王華買爹》……
都說宋朝戲狗大屁,佘太君活了好幾百歲,從來沒有見她死過。由於我們那裡各村唱戲的很多,就有了數不清的唱戲的傳說:
《父子唱戲》
有父子二人都是唱戲出生,過年在家裡熱鬧,唱起戲來。兒子演父親,父親演兒子。二個人對唱了一段後,有一句父親喊:我兒過來。這演父親的兒子看着全家人和街坊鄰居都在看他們演出,怎麼也喊不出來。就開始往下唱起來,演兒子的父親不幹了說:
“該怎麼不怎麼,還唱什麼。”起來就要走,兒子一看父親發起了脾氣,大過年的鬧起來也不好看就喊道:
“我兒過來。”父親高興起來說:
“這不就是了。”唱到:“父親呀,孩兒過來給你叩頭了”。
《盲黑臉》
有一個唱黑臉的,嗓子很好,就是是個盲人。
他弟弟是戲團裡的掌板的,每當他出臺,就聽弟弟的鼓槌響,響幾聲走幾步。弟弟看着哥哥走到戲臺中間就停下敲鼓,弟弟聽見鼓槌不響,就停下來,站在那裡開始唱起來。
有一次,弟弟不當心“咚咚咚咚”的敲鼓不斷,他也蹬“蹬蹬蹬”走個不停,一頭栽在臺下去。
當臺下的觀衆把他扶上臺去,有人過來扶他,到後臺看看跌傷那裡沒有
,他不肯走,在臺上摸索着,可戲臺找弟弟要施以拳腳。
《臺上臺下對罵》
有一個唱戲的嗓子壞了,觀衆見他出來就要罵他,一次他實在忍不住了在臺上和觀衆對罵起來。後臺的老闆趕緊勸他不要這樣。他說:“他們罵我不是一回兩回了”
《謝唱戲的》
以前唱戲散場後,觀衆會來後臺請名角到家裡去吃飯。據說唱戲扮演的古人都是神仙,去一趟家中能降得住妖毛鬼怪。有一個唱黑臉的從來沒有人請過他。這一天散場後,有個老太太到後臺請他到家裡去吃飯,大家感到奇怪就問老太太。原來一個名角出臺後觀衆爭着往前擠,老太太帶着的孫子快被觀衆擠死了。正好這個唱黑臉的出來了,觀衆一下子退了回去,老太太說他救了孫子一命,非要請他去家裡吃飯去。
《包公掉鬍子》
有個演包公的演員,一次在後臺打瞌睡,有人喊他出場就慌慌忙忙的上了臺,在臺上亮相,用手來捋鬍子,一看原來在後臺時把鬍子放在地上忘了戴。這個演包公的是個有經驗的演員,只見他“唉”了一聲叫起板來。這掌板的師傅想,你掉了鬍子還不趕快回去取,叫板唱什麼,看他沒有回去的意思也只好以他。給他個過門讓他唱去,只見他唱到:
“陳州放糧鬍子掉,叫王朝和馬漢趕快去找。”這王朝和馬漢趕緊去後臺把鬍子給他取了過來。
《省戲和加戲》
扮穆桂英的一個名演員和楊宗保對打,一不小心被楊宗保將刀挑飛,掉到了地上。就唱到:“叫丫環快拾刀,姑娘馬上緊緊腰。”丫環去拾刀,演員整理腰帶。
在這裡演出結束後,到下一個村莊去演出。還是演這一出,這一次演員將刀拿緊。沒有掉刀。觀衆有去看過這齣戲的不幹,說欺負他們村莊小,演員不賣力,省了戲,沒有掉刀。將正在演出的演員轟下臺。沒辦法重新開始,這一次演穆桂英的演員早早的將刀扔到地上唱:“叫丫環快拾刀,姑娘馬上緊緊腰。”纔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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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先生時不時過來,也在活躍着農民的生活。不過說唱是爲了混口飯吃,主要以算卦掙個小錢。有一個先生剛學會算卦,他大娘讓他給算一卦,他問道:
“男命,女命?”這是問給男的女的算卦。他大
娘說:
“你個鱉羔子,你不知道你大娘我是男命女命?”他說:
“師傅教的,算卦不能隔了過程。”
農村裡的老漢、老太太特別相信先生們的瞎叨叨。報出來生辰及屬相,先生左手拇指挨着其餘四指關節,數了一遍子鼠、丑牛、寅虎、卯兔等十二屬相,就算出來你今年多大。
還能算出你生辰中的八字,命運中有沒有貴人相幫。有沒有奔波勞苦之象,犯不犯桃花,犯了桃花是牆外桃花還是牆內桃花,犯不犯天羅地網,有沒有福祿華蓋。
這些東西在很多《易經》《八字算卦》的書裡隨便就能翻出來。比如說你有一個貴人相幫,那一個人長大成人,會沒有人幫助過,這就是有貴人相幫了。一生中誰斷得了七災八難,傷病痛苦,這就有奔波勞苦之象。說到犯桃花,也是模棱兩可,一個人平時沒有什麼緋聞,先生會說你犯牆內桃花,在家裡和老婆犯色。
先生先生本事大的都能給你算出來,其實是“瞎叨叨”,這句話是我們那裡不信的人說的話,就這些瞎叨叨的話,哄得老頭老太太們只說算得真準。
一傳十,十傳百。那一個先生都有自己的粉絲。有人說張先生算得準,也有的傳王先生批八字神得不能再神了。還有人說李先生摸手能摸出人的富貴貧賤來,聞一聞就能知道你有病沒病。眼睛看不見可不只有摸和聞了,看看這些先生們多有能耐。這還是一個盲人,快超過,袁天罡、李淳風了。
特別是在食堂散了那二年,生活剛剛穩定下來,封建迷信很盛行,有小孩剛生下來哭的厲害就會用一張黃紙寫上: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行人過來念三遍,保佑我兒得安康。”管用不管用小時候我是沒少念過,在大街上的牆上經常看到,路過的識字和不識字的都會念三遍。
家裡得了重病的親人,會組織去給他【她】們叫魂去,得病的前一天在哪裡幹過活,或者在哪裡得的病,就要到那裡去叫魂去,前邊一人喊着病人的名字,後邊跟着的幾個人就喊:
“回家來,回家來……”
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喊聲陰深深的。給人感覺這個人病的一定很厲害,將不久於人世。這種事情在當年是經常發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