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崔子忠猶猶豫豫地要發問了,這個好歹心底存着些許善良的學子猶疑着問:“行才,若是蘇默不去搜刮?反而屬意交好西南夷呢?”
“這……”胡遠皺眉,盯着崔子忠看了幾眼,也被問到了。的確,在他們這些蘇默的反對者眼裡,蘇默自然是無可置疑的國之敗類。但在蘇默的支持者眼裡,蘇默的品性是極好的,不然也寫不出那般悽美又是大氣的詩詞來。
甚至,反過來說,蘇默孤身涉險,可是去平定西南局面的,是一個大英豪!
衆人腦海裡轉過這麼一個念頭,頓時紛紛看向陳進任,就連陳益古也斟酌好了詞彙想要救場了。只不過,他還是對這陳進任抱有了希望。
陳進任眼珠子一轉,無數念頭用上心頭,頓時自信滿滿地道:“若是蘇默真的一文不沾,純粹想着撈取名利,這一遭,蘇默只怕也要犯難了!土司本身只是一個羈縻之政策,也就是爲了帝國統一,而不將大華將士的性命費在深山裡,故而姑且承認當地權貴對羈縻地區的世襲權力!但說到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類羈縻地區,並非中原王化到達的地區!在未有完全消化土司地區的時候,任何對土司的警惕,監視和防備都是十分正確的!”
陳益古、胡遠、崔子忠、夏元繁以及一干人紛紛都是點頭。書院出的人,個個都非庸人。大家雖說對西南的詳細情況並不瞭解,但敏銳的分析能力和辨別能力還是有的。
自然,對陳進任的這番話有了理解。
無疑,陳進任說得極好,這個水平是極高的。其對土司、中樞之間的關係,影響以及羈縻政策都有相當出色的見解。
無論土司面對中樞再如何恭順,但西南土司時降時叛,終究不是一個值得十分信任的存在。再帝國政治、文化、經濟沒有滲透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西南土司並不能視之位帝國的有效控制地區。
可以預見,如果帝國勢弱,總有一天,這些野心膨脹又被搜刮甚酷的土司首領絕對會報復帝國以往的搜刮!
“如此一來,若是真的按照開予(崔子忠,字開予)所言。蘇默真的收住了自己的爪子,就天真地以爲對土司友善便能完成任務,那絕對是一個妄想!”
“西南土司互相之間勾連極深,安家奢家世代姻親,水東土司,永保三土司,乃至雲南廣西等土司皆是互相聯繫極深。這些,都是牽一髮動全身,不得不仔細思考。而且,水西宣撫司內部也矛盾諸多。上代土司之首安舜臣死的不明不白,其妻奢辛蕙更是掌權如此果斷。還有安彥雄野心勃勃!這如此多的隱藏之深的勾連,他蘇默貿貿然進去,知道嗎?”
“如此一來,蘇默貿貿然進去,這是自尋死路啊!”崔子忠喃喃着,忽然,崔子忠好似有想到了什麼,猶疑了一會,問向陳進任:“蘇默去了貴州,等於是做什麼都錯,多做多錯啊。可蘇默也不是笨蛋,碰了釘子肯定就能發現。若是他只是過去什麼也不做,將奢辛蕙擡上了宣撫司宣撫使之位就回來呢?”
“若是如此,那隻能說蘇默是一個庸憒,罔顧國事之人!他本來就負有朝廷讓其平靖西南局勢之命,若是什麼也不做,那便是他歷練失敗!”陳進任嗤笑着。
同時,崔子忠好似也執拗了起來:“那若是蘇默發現局勢不對,願意對土司進行退讓呢?若是他決心梳理西南之局勢,平靜西南之民憤,甚至對土司百姓做出讓步呢?”
“那他便是國家之罪人!”陳進任斷然:“剛纔便說了,土司再爲被帝國王化同化之前,那便是異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蘇默對土司退讓,便會讓土司反過來得到了實力增長,從而助長其野心!更何況,軟弱會讓土司以爲中樞孱弱,甚至反過來奮力掙脫中樞的束縛!”
到了這,崔子忠這才重重嘆了口氣:“如此一來,蘇默是軟硬不得,無力作爲。除了行才兄熟悉情況,不然,軟了助長土司野心與國有害,硬了激起土司民憤動盪局勢同樣與國有害。這誰能處理好其中微妙啊!”
陳進任矜持地一頷首:“到時候,蘇默狼狽退回,我陳進任,爲國捨身,再回西南便是了!”
陳進任這一刻,傲然無比,好似一切都會如他所言發展一般!
實際上,他也有這個資本。他本就是貴州神童,一歲能言,七歲能詩,十三歲中秀才,被譽爲貴州人文薈萃於一身的天才人物。本身其資質,那也是絕佳的。
只不過,進了書院,陳進任卻發現一大堆天才扎堆地擠來擠去。
還沒在詩詞上大展風光,就發現蘇默只不過一詩一詞便已然成爲天下名士。
這樣一來,這深深的嫉妒就紮了下來。
此次,陳進任徒然發現,蘇默“自不量力”地想要插足他根本不瞭解的土司之事,這讓陳進任如何不肆意地嘲笑起來!
要知道,本來,他通過運作,已然將這個職位預定了下來。在他這個貴州土著,熟門熟路的人看來,如此大功,簡直是爲他量身定做!
只是,蘇默竟是半路截了,這如何不讓陳進任暴跳如雷!
而今衆人談天說地,陳進任想也不想地便將話頭引到此處,然後大展威風地將自己的簡介說了出來,隨後,引起衆人的讚歎和高看!
甚至,陳進任還十分成功地挑動起了所有人對蘇默的惡意揣測,讓蘇默的形象再次下跌!
“此次,讓我們坐觀蘇默此獠灰頭土臉地回書院!”陳進任神態激揚。
那胡遠,更是捧哏一般恰到好處站了起來:“不!西南如此局勢,誰若敗壞了,還有顏面回書院?蘇默如此國賊餘孽,吾等靜觀其灰頭土臉回來,然後,將其打殺出去!我書院,豈能留此等賊人!”
“正是,就如安文所言!”衆人轟然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