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湖畔上,琴曲和着劍光,劍光刺入一人的咽喉,琴曲也戛然而止。
青衣劍客回手收劍,那個猥瑣男子便即倒在船頭。羽軒眉頭微微一皺,這人雖然舉止猥瑣可厭,但適才並沒想殺他。豈知這青衣劍客手段利落乾脆,一劍必殺。
羽軒見他要走,說道:“難道你不該謝謝我嗎?”
“三腳貓的本事,即便沒有你幫,我也遲早殺了他!”那人也不回頭,徑直踏浪而去。
秦雪涵走出船艙,疑聲道:“是他?”
羽軒問道:“你認識?”
秦雪涵搖了搖頭:“只見過一面,不算認識。那時我隨玉師姐外出辦事,見他在追殺目標,兩人相距百丈之外,但一劍如電,一擊必殺,如今想來,也是頗爲震撼。”她赤着一雙玉足坐在船頭,玉足浸在水中,一股清涼直透上來,再緩緩說道:“此人是暗淵閣弟子,名喚葉聽雨。但並沒有正式拜入哪一師門下,只是在暗淵閣接任務而已。”
羽軒恍然道:“我聽說過,暗淵閣是殺手宗門,除正式弟子之外,還有一批閒散人士,雖掛着暗淵閣牌子,但來去自由,只是不想暗淵閣中竟還有保鏢任務……”
“錯了,不是暗淵閣的任務。”羽軒一怔,聽到聲音便擡起頭來,只見司徒季雲凌空步虛而來。
羽軒問道:“不是任務難道還是自願的?”
司徒季雲道:“確實自願,只因他家遭逢變故,被靜兒所救,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靜兒身邊保護一年,這本是最後一年,但事情卻也出現在這個時候。”
羽軒問道:“什麼事情?”
司徒季雲招手道:“你們隨我來。”當下三人離船而去,穿廊過廡,來到一間小屋,卻是司徒靜的閨房。房中只有兩個嬌俏侍女與一位老者,老者身材魁梧,面容威嚴,自然便是司徒家主司徒伯雲了。
司徒伯雲向前叉手微微一禮道:“小女遭人暗算,誤中邪毒,試了許多家中所藏的解百毒靈藥也不見效,只得請兩位前來。老夫素聞秦氏醫理極高,倘能治好,我有重謝。”
軒涵二人眉頭一皺,來到司徒靜牀前,只見她面色酡紅,汗透衣襟,但仍是昏迷不醒。羽軒手指一動,將一縷靈氣送入百會,隨即見她氣息漸漸平穩,便向秦雪涵傳音道:“不是中毒,是被人下了藥打算來個生米做成熟飯,教司徒家族不得不認這個便宜女婿!”
秦雪涵一怔,也傳音道:“那怎麼辦?”
羽軒沉吟片刻,心想這事要傳出去,司徒家族這臉可就丟得乾乾淨淨了,於是也向司徒伯雲傳音。司徒伯雲勃然變色,將兩名侍女轟了出去,撒放靈識封住小屋,隨即問羽軒道:“羽公子有什麼好的法子?”
羽軒取出冰靈護心丹,說道:“服下護心丹後,褪下衣服,讓雪涵爲她平靜心血,化去藥力,加速藥效流失即可。”
司徒伯雲點了點頭,當下三人退出屋子,但守在門口,不許其他人靠近一步。羽軒問道:“這是在哪裡發現司徒小姐中毒的?”
司徒伯雲嘆了一聲,說道:“是小葉發現的。今晨韓家公子來見靜兒,我以韓家大族爲由,讓靜兒好生招待,靜兒便在後園小亭中設宴款待。雖然這人平時名聲不好,但我司徒家族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欺負的。何況那小子天資平平不到玄化境的修爲,靜兒要對付他是易如反掌,可怎知竟然差點着了道。所幸小葉在不遠處暗中保護,纔沒讓那小子得手……對了,那小子呢?”
司徒季雲苦笑道:“死了。”
司徒伯雲一怔,心頭暗暗發苦,但還是佯裝面色一沉,冷喝道:“死得好,縱然不死,我也要將他抽皮扒骨!”
羽軒問道:“韓家很強嗎?”
司徒伯雲一愕,說道:“不比我司徒家族弱多少,他們一族有四名三天之境的修士,天人境界的強者算是比我們多。不過我想小葉會毫不猶豫地下殺手,估計還是因爲他是韓家人。”
羽軒面帶疑惑之色,司徒伯雲不待他問,接着說道:“葉聽雨是希城葉家獨子。葉家人丁不旺,葉聽雨大伯只收養了一名義女名喚葉青璃,與小葉兩人青梅竹馬,自小相愛。韓家公子韓竹卻奪人所愛,以家族勢力壓迫,讓葉青璃不得不屈從。但不知爲何,一年之後希城葉家還是爲韓家所滅。後葉聽雨流落到千錦城,便爲靜兒所救,之後他每隔一段時間必來靜兒身邊護衛一年。我不願白白使喚人家,也想真正聘爲客卿,但他堅執不從,便與他約定再護衛一年,便算報了救命之恩,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這時葉聽雨突然走來,問道:“小姐怎麼樣了?”
司徒伯雲笑道:“沒事了,這次還要多謝你,否則我司徒家族的顏面算是丟淨了。”
葉聽雨搖了搖頭,說道:“那就好,這次是來向家主辭行的。”
司徒伯雲問道:“你真要走?去哪兒?”
葉聽雨說道:“不知道。”他行了一禮,便即走開。過不多時,司徒靜與秦雪涵相攜走出,司徒靜面上略略蒼白,向羽軒叉手行了一禮道:“羽公子、秦小姐今日相助,保我顏面清白之恩,小妹容後相報。再過片刻便是試劍大會,請兩位務必賞光。”
軒涵點頭允諾,司徒伯雲見他們走得遠了,微微一嘆道:“可惜秦家今後得羽家臂助,我司徒家族卻沒有這等福緣了。”
司徒靜面上一紅,怒道:“你再胡說八道,日後家族的事我便不管了。”
司徒兄弟倆大驚,紛紛賠笑相勸。原來司徒家族名義上是司徒伯雲作主,但大大小小事情都是靠司徒靜打理,就連家族許多重大決策,也往往由司徒靜謀劃,一言而決。司徒伯雲膝下雖有二子,天資稱得上是上等,但較之司徒靜卻差得遠了,手腕、城府、謀略也均不及,以致他暗暗長嘆司徒靜是女兒身……
其時天色一暗,明心湖上飛來數百隻顏色各異的小雀,口中都銜着一個小燈籠,霎時間滿湖皆亮。湖面映着亮光,一艘小船緩緩駛來。船頭司徒靜身着淡青長裙,纖腰系以翠玉帶,只見其延頸秀項,明眸善睞,當真姿容絕色,美豔不可方物。
司徒靜微微躬身一禮,說道:“玄兵谷明長老託家父寄賣一十三柄寶器長劍,份屬下品之階。家父曾想這等寶物倘若隨意賣出,遇明主則罷,倘落不幸落入愚夫手中,難免使明珠蒙塵。故此發出請帖,邀諸賢與會。”
當下司徒靜玉指一引,船艙中飛出數十隻顏色各異的蝴蝶,繞在她周身飛舞一圈後,紛紛鑽入船頭的劍盒之中。隨即四五隻蝴蝶抓着劍柄,將長劍提了起來。
司徒靜玉指一撥,傳出清脆的劍鳴,劍身上反射亮光,更映得司徒靜容光煥發。其時湖面排滿二十餘條船,船頭上無一不坐着各世家大族的公子王孫。那些人見司徒靜貌美,又見司徒家族御獸之法高深,早就叫起好來了。
秦雪涵坐在船頭,問羽軒道:“你覺得她美還是我美?”羽軒一怔,正想說話,秦雪涵說道:“不許說什麼不分軒輊、各有千秋什麼的。”
羽軒笑道:“她雖貌美,但你也不遜色於她,她是豔若桃李,你卻清雅出塵。她如牡丹之美,豔則豔矣,只是不如空谷幽蘭、蓮池香荷,更令人賞心悅目。”
秦雪涵瞥了他一眼,紅脣微翹,但仍是似嗔似喜地道:“以前可沒見你這麼油嘴滑舌啊。”
羽軒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暗道:“若不這麼說,只怕你又要不依不饒了。”
另一邊一位手執摺扇的公子望着司徒靜,嘴角始終掛着淡淡笑意。身旁有一黑衣男子道:“楓兄執意讓我再搞到一張請帖,原來是襄王有夢,垂青司徒靜啊。”
那“楓兄”輕搖摺扇,說道:“我此行雖是衝着司徒靜而來,但還有兩件大事要確認。”
黑衣男子問道:“什麼事?”
那“楓兄”反而問道:“如今羽家年輕一輩中,有幾人天資出衆?”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微微嘆道:“羽家一向人丁不旺,但少有真正紈絝子弟出現。羽心妍、羽輅、羽惜、羽心聆皆是年輕一輩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許多古世家大族都有所不及。”
那“楓兄”又問道:“那機緣呢?”黑衣男子一怔,隨即搖了搖頭,“楓兄”又問:“你可聽說一個叫‘羽軒’的人?”
黑衣男子點了點頭:“聽說此人拜入南炎府門下,頗受傳功殿主敖晉的器重,甫一入門便傳授二十八星宿大陣,以區區靈臻境修爲便戰敗法尊得意弟子鐵衝,委實天賦過人。”
那“楓兄”笑道:“那是你還不知道此人與凌尊關係匪淺,我此行便是要探知他是否是凌尊弟子。而另一事便是秦家了。”
黑衣男子皺眉道:“黑族曾多次派人進入秦家族地,想來也沒有什麼好探查的吧?”
那“楓兄”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不是秦家傳承,那片地界本就透着極大的詭異,每逢陰日,那裡便霧氣便充塞天際,有上古遊魂徘徊,可是陰日一過,卻又恢復正常。雖有人說那是上古戰場,戰死的魂魄無所歸,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我總覺此事沒那麼簡單。”
黑衣男子沉默一會兒,突然高聲叫道:“九百!”原來這時拍賣到一柄名喚“重嶽”的長劍。劍寬四寸,長達五尺,乃是一柄少見的闊劍。劍上藍光隱隱,劍氣內斂,使用這樣長劍的,必是重威勢而少輕靈了。
這人一開口,周遭許多人便都看向他,有識得的暗暗納悶:“陽逸一介散修,怎麼會有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