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雁醒來了。
很不幸,她是被一盆冷水給潑醒的。
頭昏腦漲,渾身無力,還被潑了一身溼漉漉的狼狽。
她緩緩的睜開眼來,眼前有一個影像,從模糊漸漸清晰,她眨了好幾下眼睛,纔看清了在她眼前晃動的是一個清秀的年輕女子。
只見那女子臉色白皙,面無表情。
恍然一看,竟還以爲是見了鬼。
沈歸雁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挪動了一下身子,幸好那女子很快就退離開去,清冷的聲音響起。
“盟主,她醒過來了。”
誰醒過來了?
沈歸雁驀然一怔,待她將這周圍的景象都看清楚之後,才意識到這說的是她,危險在朝她逼近。
這裡四面都是牆,牆上掛着火把,儼然一個地下宮殿。
她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辰,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還好這地宮裡足夠暖和,她躺倒在地上也並沒有感覺到冷。
反而是在她的旁邊放着一鐵籠子,籠子裡關着四個年輕女孩子。
她們害怕得縮到角落,無助的抱在一起,時不時發出的哽咽聲,令聞者悽然。
就在她跟前幾步遠的位置,有一絕豔女子。
那女子看起來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少了少女的青澀,卻多了幾分成熟的嫵媚,尤其是她那一身西域的裝扮,煞是好看。
她的黑髮編成無數條精緻的小辮垂下肩頭,頭上緋色的拖地頭紗與那一身鑲嵌着亮片的衣裙相得益彰。
而她居然赤着腳,腳踝上綁着的小鈴鐺隨着她側身倚在案几上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那一雙纖纖玉足,竟比上面露出的那一截小蠻腰還要撩人。
她的身畔並排站着十幾個絕塵脫俗的女子,她們統一的白衣勝雪,黑髮披肩,頭上僅以梅花編織而成的花環裝飾。
更甚者,她們一個個都面無表情。
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豔冷,彷彿從地獄裡飄出來的幽靈。
沈歸雁看着這周遭的一切,意識開始迴歸,她分明記得是在福滿樓,在高御軒追着劉嫣出去之後,她便起身往後院走去,可是還沒找到廚房在哪兒,更沒見到尤錦笙,忽然就感覺眼前一黑。
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就是在這裡。
“這是什麼地方?”
儘管她已經表現得足夠冷靜,心裡已經對這個陌生的環境還有陌生的人恐懼到了極點,她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發現身上的力氣凝聚不起來。
她只能放棄了掙扎,一邊往後挪,一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中間那緋衣女子終於盈盈一笑,豔絕四方,懶懶的道:“呵!倒還真是個與衆不同的女子,別的人到了這裡不是哭就是叫,唯獨你還能冷靜的關心我是什麼人,難怪……難怪梅一諾消失了那麼多年誰也不見,卻偏偏見了你。”
沈歸雁一愕,雲裡霧裡的。
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
“這位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與你素不相識,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何況我也不是不怕,而是……”
沈歸雁的話還沒說完,緋衣女子的臉就冷了下來,一記凌厲的冷眼射過來,她身旁的白衣女子一慌,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盟主,她確實就是高家的大少夫人,沒有錯的。”
“……”
沈歸雁將眼瞪大,這麼說來沒有誤會,她們的目標還真的是她,可她怎麼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幫人,又是什麼時候被盯上的,居然一無所知。
緋衣女子站起身,緩緩朝她走來。
“你幹什麼?”
“這麼說就沒有錯了,說!你是怎麼找到梅一諾的?他現在人在哪裡?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
“……”
沈歸雁還是懵。
梅一諾?
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可是,她並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一個人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梅一諾,我不……”她的話還沒說完整,腦子裡忽然閃過了什麼,梅一諾?
梅君竹?
靳一諾?!
對了,她是認識一個叫靳一諾的,當時不過是因爲梅君竹從中牽線的緣故,與整個人有過一面之緣。
然,這個女子,爲什麼說是梅一諾?
她忽然止住了聲,害怕歸害怕,卻也不是傻的,現在還沒搞清楚對方是什麼人,什麼目的也不知道,若是對方想從她身上知道什麼,她還能有些利用價值,若是她這就和盤托出了,說不定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不認識什麼梅一諾,你一定是搞錯了。”
“哼!”
緋衣女子的情緒反覆無常,瞬間就耐心全無,沈歸雁既然不肯說,她也不逼迫,而是退了兩步坐回原處,忽然道:“阿醜,出來。”
她的話還沒落音,沈歸雁也都還沒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忽然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閃出一個人影來,穩穩的落在緋衣女子身邊。
沈歸雁嚇傻了眼。
這便是傳說中的輕功嗎?
好霸道!
她仰頭望上去,終於在這一屋子的女人當中見到了一個男子,同樣是一身白衣,身量挺拔魁梧,卻在臉上戴了銀色的面具,讓人看不清他的相貌。
“小姐,有何吩咐?”
沈歸雁聽得清清楚楚,其他的白衣女子都喚那緋衣女子盟主,唯有這個叫阿醜的男人,稱她爲小姐。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緋衣女子道:“想個法子,我要從她的嘴裡聽到實話。”
“是。”阿醜毫不猶豫的應下來,然後白袖一甩,沈歸雁便看到兩條彩色的小蛇從他的衣袖飛出來,吐着蛇信子往沈歸雁跟前滑過去。
沈歸雁嚇得瞪大眼,失了聲。
蛇!!!
她最怕的就是這種會蠕動的軟體動物,看到蛇簡直就相當於要了她的命,她本來就已經站不起來了,現在雙腿更是軟得像麪條一樣,她已經挪到了牆角,無路可退了,那兩條彩色的小蛇卻還是遊了過來……
“別!我說,我都說!你別讓它過來了。”
她閉上眼已經不敢去看,很沒志氣的投降了。
緋衣女子使了個眼色,阿醜用掌力一吸,那兩條小蛇又回到他的衣袖中,沈歸雁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
“說!”
“我確實不認識什麼梅一諾,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自稱靳一諾,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靳一諾?”
緋衣女子重複了這三個字,喃喃的念着,然後竟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靳一諾,他居然恢復了靳姓,呵
呵……”
“……”
沈歸雁看着她這模樣,一時之間摸不着頭腦,這個女子與靳一諾是什麼關係?
不像是仇敵,卻也不是朋友。
緋衣女子笑過之後,一秒又變了臉,將目光投射到沈歸雁身上的時候,又恢復了冷冽,甚至,有那麼一絲嫉恨……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和他什麼關係?”
“我和他沒關係!”
“嗯?”
“我說的是真的,既然你把我抓到這裡來,想必也是弄清楚了,我和靳一諾只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是爲了求他醫治我的丈夫,他不過是施以援手,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你說我和他能有什麼關係?”
沈歸雁所說的話,也算是句句屬實。
她對靳一諾整個人,根本就談不上認識。
難不成她今日攤上這無妄之災,就是因爲當日她曾見過靳一諾?
這個女人要找靳一諾做什麼?
可,這不關她的事兒啊!靳一諾當初肯救高御軒,完全就是看在梅君竹的面子上,真的與她無關。
她在猶豫着,要不要把梅君竹說出來……
“好,你說的這些,我姑且信了你,就算你和他沒有關係,但是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是那種隨便多管閒事的人,他和你們高家根本就毫無瓜葛,居然會答應救你丈夫?我不信!他人在哪裡?我要當面問問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兒,只知道……他,似乎,是從神女峰來的……”
“神女峰?”
緋衣女子臉上全是吃驚之色,竟陷入了沉思,斟酌了許久。
沈歸雁留意着她的面色變化,對於自己現在的境地,她直覺這些人來者不善,恐怕自己是凶多吉少。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這是什麼地方?
還在臨安嗎?
還是……
明知道不該有這樣的期待,卻還是忍不住心存最後一絲希望,她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麼不見了,高御軒發現了沒有?
他,會不會來救她?
可是,在這種英雄救美的劇情還沒發生在她身上之前,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想個法子自救才行。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緋衣女子被她的問話打斷了思緒,重新將目光轉移到她的身上來,剛纔還在沉思之中的人忽然抿脣一笑,道:“我是什麼人,你不妨猜猜看。”
說完,她竟折下了案幾花瓶裡的一枝梅花,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之後,忽然揚手一揮,那潔白的花朵就像利劍一樣飛射出去。
直接飛向那個關着四個女子的籠子方向……
“啊!!!”
籠子裡的女子們趕緊又抱成一團,根本就無處可避,只能失聲尖叫起來,沈歸雁也跟着屏住了呼吸,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後,放下。
因爲,那枝梅花雖然在飛射出去的時候殺傷力十足,可最後卻並沒有傷到人,而是穩穩的插入了其中一名女子的發間。
梅花?
沈歸雁驚得嘴巴都合不攏。
曾經聽說過的一些傳言再次飄入腦海,聽說那採花大盜一枝梅每次姦淫了婦女,都會在女子的鬢間插上一朵梅花。
一枝梅的綽號也由此而來。
難道,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