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蓋俊來說,袁府偶遇董卓只是小事,他最盼望的還是與蔡琬的相見。一至約定之期,他立刻向太學請假,匹馬出京,去往陳留。由於過於思念心上人,他幾乎是馬不停蹄,沒白天沒黑夜的趕路,不過兩日就抵達了目的地。
圉縣蔡家乃是當地大族,蔡家莊路人皆知,無須費力打聽。
蓋俊和蔡邕足有一年不見了,此次相見,份外親切。看着他灰頭土臉的樣子,蔡邕大爲感嘆,說道:“子英,你又幫了我大忙。”
蓋俊隨蔡邕進入一間別致廳堂,接過婢女遞來的面巾,擦拭臉上灰土,笑着說道:“以你我交情,說這些作甚?”
“只是……”蔡邕猶豫着道:“我聽說你去求趙常侍,這對你的風評……”
蓋俊滿不在乎道:“與議郎安危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麼?議郎不怪罪我攀附閹人就好。”
“子英爲我數次相求於人,我心中已是甚愧,怪罪之談從何而來?”
又話片刻,蓋俊終是忍不住道出來意:“不瞞議郎,我此來特有一個不情之請……”
“可是爲琬兒?”蔡邕一聽就明白了,心道如不是自己意外徒邊,他倆早就該結婚了。
蓋俊點頭道:“什麼事都瞞不過議郎。議郎可允?”
蔡邕笑道:“子英佳才,豈能不允!”
“父親……蓋郎……”
“琬兒……”蓋俊擡首望去,蔡琬俏立門扉,花朵似的面頰塗滿緋紅,密長睫毛微微顫動,顯然是聽到了二人的對話,心中嬌羞,立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蔡邕謂蓋俊道:“子英與我一會再談,先去陪琬兒吧。你不知道,琬兒自從回來以後是寢食難安啊。”蔡邕平日裡很是嚴肅,難得談笑。
“父親……”蔡琬跺腳嗔道。毫無疑問,女人最美的一刻就是在她含羞的時候,此時的她綻放出的美麗足已迷花任何人的眼睛。
蓋俊拱手道:“那我便去了。”
蔡邕頷首。
蓋俊退出廳堂,和蔡琬並肩而行,待走遠了一些,牽起了那隻魂牽夢掛的白淨小手。蔡琬象徵性的掙扎一下就不再抗拒。
他雖牽着她,卻被她帶着,二人出了蔡家莊,來到蔡祠茂林。經蔡琬解釋,此處乃是蔡邕曾經教授弟子的地方,蔡祠茂林緊鄰洧水,附近環繞千餘棵古柏樹,所謂“草木秋死,松柏獨存”,舉目望去,綠蔭成林,巍巍何其壯觀哉!
周圍盡是那嬌嬈的鮮綠,姿態婀娜,因種子成熟之故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誘人香味,鳥兒依在樹上嘰嘰喳喳,卻不惹人生厭,反覺得清脆悅耳。面對着大自然營造出的溫馨氣氛,他倆誰也不願開口破壞,就這麼靜靜的漫步其中。
兩人走到最大一株大柏樹下,秋日的陽光透過樹葉,在草地上印出星星點點的光斑。蔡琬忽然來了興致,足下輕挪,彷彿要踩住陽光,雖然是荒唐的想法,臉上卻浮出甜美的笑意,側方的蓋俊都看得呆了。
“呆子,傻看什麼?”蔡琬的一瞥有種說不出的風情。
蓋俊笑了,笑得很開心,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是一本正經的跪坐,而是曲着腿,背靠柏樹,渾身上下散發着懶洋洋的感覺,緩緩閉上眼眸。
“你怎能這麼放浪?”
面對蔡琬的質疑,蓋俊也不睜眼,悠悠說道:“這不是放浪,是放鬆。”言訖,露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放鬆?”這個詞蔡琬尚是首次聽說。
“是啊,平日總要顧及到禮,食不語、寢不言、坐端直、居處恭、執事敬,你不覺得,這麼活着很累嗎?”
“被你一說,似乎……”
“來,學我這般,很舒服的。”蓋俊雙目微開,嘴角劃出一道燦爛的弧線。
蔡琬傻傻的“哦”了一聲,笨拙的學着蓋俊坐下,又覺得曲着腿太不淑女,便把兩條腿放平。這麼一來,纖長而筆直的腿自然凸出裙面,其主人只顧着新奇、刺激了,絲毫不知它正釋放着怎樣驚心動魄的美。
蓋俊大飽眼福,繼續誘惑道:“頭枕在我肩上,更舒服。”
蔡琬當然清楚他的小伎倆,笑道:“你身上好髒。”
蓋俊低頭看了看衣衫,果然灰撲撲的,不由乾笑了幾聲。
蔡琬躊躇了一會兒,終是枕了過去。在她眼中,蓋俊是個很愛乾淨的人,他如今滿身風塵,全是爲了見她所致,她又怎會真嫌棄他髒。
果如蓋俊所言,很舒服,蔡琬甚至生出渴睡的念頭。
蓋俊皺了皺鼻子,蔡琬柔順烏黑的髮絲輕撓他的鼻孔,癢得不行,用力揉了揉,接着伸出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腰,可以明顯感到蔡琬的身體陡然一震。
蓋俊輕輕摩擦着她柔軟滑嫩的腰肢,喚道:“琬兒……”
“嗯!”蔡琬紅着臉小聲迴應。
“你好瘦啊。”
“……”
蔡琬由於常年患病,身體極瘦,尤以腰肢爲最,腰若細柳這個詞彙似乎是爲她量身定做的一樣,無比貼切。
蓋俊又喚:“琬兒……”
蔡琬埋首他的肩膀,死活不應。
蓋俊目及遠處,滿含感情地說道:“能娶到你,是我來到這一世最歡喜的事。”
“我也一樣。”蔡琬眯着眼睛呢喃。“蓋郎……你可以對我說說你的家鄉敦煌嗎?”她對敦煌的印象全部來自書中,她想聽聽親自從那裡走出來的人的描述,畢竟……那是她以後將要生活的地方。
“啊!”蓋俊扭頭望西,彷彿這麼做就能看到家鄉一般,過了好半天才無限感慨道:“那是個極美的地方,說上一天一夜也道不盡,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蔡琬被勾起了好奇心,不斷催促,蓋俊說道:“中原有的東西它有,中原沒有的東西它也有。”
“它有什麼是中原所無?”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牛羊漫野。”
“嗯……”
“連綿不絕的大雪山,飛鳥難度。
“嗯……”
“空曠浩瀚的大戈壁,人際罕見。”
“嗯……”
“還有那漫山遍野的果子樹,敦煌珍果甲天下,尤其葡萄,又酸又甜,極爲爽口。”
蔡琬聽得口裡生津,問道:“是博望侯張騫從西域帶回來的葡萄嗎?”
“是。”
蔡琬道:“聽聞扶風人孟佗曾送與張常侍一斛葡萄美酒,便立刻成爲了涼州刺史。”
“啊?早知道我從家鄉帶來幾壇好了,也許我會成爲大漢國最年輕的州刺史。虧大了、虧大了……”蓋俊故意做出捶足頓胸的模樣逗弄對方開心。
蔡琬抿嘴笑道:“你纔不會。”
“你怎知道?”
“蓋郎絕不是獻媚閹宦的人。”蔡琬神情忽地一暗,輕聲道:“若不是爲了家父,蓋郎定不會和閹人有所交集。”
蓋俊可不想她爲了此等小事傷心,調笑道:“蔡議郎是我丈人,我不救他救誰?”
“不許胡言。”
“蔡議郎方纔答應我了,他就是我丈人,你就是我妻,叫聲夫君聽聽……”
蔡琬大羞,任蓋俊如何撩撥,就是不叫。
二人坐在大柏樹下耳鬢廝磨的聊着,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是夕陽斜倚,餘輝將樹林染成一片嬌紅,這等奇觀,美如壁畫,而蓋俊和蔡琬,則是畫中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