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又換了幾個話題,趙威豪事作爲近來大漢國最轟動的事件不免提到,幾人無一例外都對他的死萬分可惜,並藉機大罵趙忠等宦官。若非這些閹貨,陛下怎會倒向主戰派,更不會有接下來的事,可以說全是閹貨從中搗鬼。許攸振臂急呼:“閹人不除,蒼生無望。”
袁紹眯起眼睛望向蓋俊,見後者神色平靜,巧妙轉開了話題,氣氛立時鬆緩下來。期間蓋俊很少發言,多在旁默默傾聽,待幾人相繼閉口,他才說道:“實不相瞞,今日俊來是有一事相求。”
袁紹不感意外,每天來求他的人不知凡幾,說道:“何事?如能辦到絕不推脫。”
“大兄對蔡議郎長女身患重病一事知否?”
“這個當然。蔡女郎才名、美貌冠於京都,要不是大病在身,怕蔡府門檻都要被踩平三寸。”
“俊從旁處聽聞有華佗、張仲景者,二位醫師醫術無雙,有起死回生之能,大兄可曾聽說……”蓋俊正說着,偶然發覺何顒面容有異,停下話語,以目視之。
袁紹也注意到了,問道:“大兄知道其人?”
何顒道:“餘確實認識一個叫張仲景的人,他剛好懂醫,不知是否是子英所說的人。他名機,與我和子遠同鄉,南陽涅陽人。”何顒方纔之所以面色古怪皆因張仲景曾有意仕途,並求教於他,他評其曰:“君思精而韻不高,後將爲良醫。”可以說是他一手造就了醫師張仲景。
“張醫師如今是否在家?”蓋俊急問道。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他斷定張機必是醫聖無疑。
得到何顒確切答覆,蓋俊又問了些細節,便一刻也坐不住,向四人施禮作別,言道改日請酒賠罪,匆匆離開。
袁紹笑道:“英雄愛美人,自古皆然,少年英雄也不能免俗。”復正色道:“適才蓋子英突至,言談多有不便,大兄繼續未完之語……”
何顒說道:“你當知我此番來京是爲元才被捕一事。元才逃亡數載,聞老母病重,打算冬至趕回家鄉看望,不想走漏了風聲,被官府捉拿進京。他素來身子孱弱,怕是熬不住刑法。”
“爲君子奔走,義不容辭。”袁紹繼而皺眉道:“只是元才名列黨人緝捕名單,如今歸案直達天聽,想要解救出來恐怕不易——我權且試試,最不濟也要保元纔不受嚴刑拷打。”
“也只有如此了。”何顒嘆了一口氣,又道:“另有一事,仲德生活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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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雲踩着清脆而富有節奏的小碎步行在永和裡街道,蓋俊心急如火,然則此處作爲京都乃至天下最著名的里巷,隨便撞上一人就可能是當朝權貴,斷然不敢放馬狂奔,唯有忍着耐性,所幸二府相距不遠,不一會兒蔡府就到了。
蓋俊一躍下馬,邊向裡行邊問蔡議郎在家否?蒼頭才點頭,他便錯身而過。蒼頭不由撓頭,蓋郎君平日可不是這副樣子,難道碰上什麼急事了?
輕車熟路的走入後院,恰逢蔡邕教授諸弟子魯詩精髓,獨子蔡珪亦坐在一旁聽講。蔡邕家學甚嚴,年方五歲的蔡珪已經開始隨父習讀經學。看着他,蓋俊感慨歷史有的時候充滿了謎團,史書明確記載蔡文姬無兄弟姐妹,如今蔡邕卻有一子二女。
蔡家平日裡訪客不斷,諸弟子難得受到蔡邕指點,蓋俊不想他們失望,衝蔡邕微微頜首退了出去。繼續前行,清泉錚錚的古琴聲悠悠傳來,縹緲、清澈,不含半點人間煙火,正是蔡邕五弄中的《坐愁》。傳言蔡邕望北曲高巖,猿鳥所集,感物愁坐,故作此曲。
“是蓋郎君嗎?”屋中撫琴的蔡琬隱約看到院中人影晃動,出言問道。
“是我。”蓋俊朗聲答道,對蔡琬能夠猜出是他並不感意外,她這棟院子彷彿遊離於蔡府,除父母、貼身奴婢外很少有生人前來。
“聽家父說蓋郎君昨日在袁府酒宴彈奏《平沙落雁》,博得滿堂喝彩?”
“傳言素來誇大,怎能輕信?”
蔡琬精神很好,臉色卻極差,蓋俊擔憂道:“你病未見好,該躺在牀上纔是。”
蔡琬眼角溢出絲絲狡黠笑意:“那就是說家父誇言了?”
對於蔡琬不理自己意見反而出言調戲,蓋俊深感無奈,唯有苦笑。
片刻,蔡琬才淡淡地迴應道:“我時日不多,躺在牀上虛度豈不可惜?”
蓋俊忍不住道:“何謂時日無多?我已尋到一位有起死回生之能的當世神醫,不信治不好你。”
蔡琬清澈似水的眸子浮現感動之色,卻不欣喜。這些年她什麼樣的醫師都遇見過,沒有人能給她帶來哪怕一絲希望。
蓋俊盯着蔡琬,目光炯炯極富侵略性,只聽他一字一句道:“我知你不信,但我深信,倘若此人束手無策,餘者皆不足觀。”
“我信。”蔡琬心怦怦直跳,一抹緋紅爬上蒼白秀麗的面頰。
蓋俊本爲自己的失禮懊惱,然看到蔡琬如此模樣,不禁轉懊爲喜。
“信什麼?”蔡邕信步進屋問道。
二人聞言俱是一驚,面紅耳赤。
見蓋俊、蔡琬神態侷促,蔡邕一怔,默然無語,看不出是喜是憂。
蓋俊尷尬地道:“我今日去了袁本初府,袁本初交友天下,便向他打聽張仲景,何伯求也在,碰巧認識其人,張仲景名機,南陽郡涅陽人,距京不過五七百里路,快馬三五日可至。”
蔡邕剛剛坐下又“騰”的站起來,失聲道:“當真?”
蓋俊鄭重點頭。
蔡琬面露訝色,心緒洶涌,難道方纔蓋俊那番話並非安慰之語?他真的——
蔡邕下定決心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吩咐僕傭快馬去請張醫師。”
蓋俊想了想,擡頭看向蔡邕說道:“事關生死,僕傭前去雖不至失禮,恐怕不夠鄭重,議郎又離開不得,正好我近來無所事事,便由我走一趟吧。”
“蓋郎君……”
“子英……”
蓋俊笑道:“就這麼決定,我快去快回。”言訖目視蔡琬,微笑離去。
蔡邕半晌道:“子英才兼文武,性情亦佳,我甚喜愛,若得之爲婿,人生大快。”
“父親……”蔡琬低首輕呼,並無一點小女兒的姿態,語調充滿悲傷。以她的身體狀況,沒有追求幸福的資格,至於以後有沒有?蔡琬雖然不想抱有奢望,但就是忍不住去想,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活下去。
蔡邕心亂如麻,暗道:“希望張仲景張醫師確如子英所言那般醫術高超。”
蓋俊出了蔡府,仰首望天狠狠呼出一口濁氣,心情豁然開朗不少,喃喃自語道:“醫聖張仲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沿途而返,途經袁府,一輛馬車從巷子行出,正巧攔住蓋俊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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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書友說蔡文姬是蔡邕獨女,這是不對的,蔡邕歷史上至少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西晉名將羊祜是蔡邕外孫,但他的母親不是蔡文姬。羊祜討伐吳國有功,他想把功勞轉給舅舅之子蔡襲。蔡襲當然就是蔡邕的孫子了。;